况且阮临霜也担心老江湖的心眼没有那么好糊弄,让他逗留久了,说不定之前的布局会全部被戳穿。
于是她擦了擦眼泪,“多谢体恤。”随后就将窗户一关,木头框差点砸扁外头那人的鼻子。
“……”外头那人只当她是心情不好,外加自己确实讨厌,不好得了便宜还卖乖,于是倏地一下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床上那位“半死不活”的人又躺了一会儿,就在夭夭以为柴筝是真的睡着时,她才双腿一盘坐了起来——由于形象过于凄惨,略微像是诈尸,夭夭这一晚是真的饱受惊吓。
小巫衡从没去过长安,原本还挺兴奋,这会儿兴奋全无,满肚子的不忿,她就是觉得这两“姐姐”丧良心,好事从来想不到自己,这种危难关头打掩护的角色,倒是给自己安排的妥妥当当。
三天的药量不算多,但阮临霜也知道这是对方最大的让步。
她坐到柴筝身边,将手中的药丸郑重其事地装进白瓷药瓶中,外头还套了一层厚厚的棉麻布袋,就算狠狠摔在地上瓶子碎了,药还能捡起来吃。
阮临霜看着柴筝这张花花绿绿的脸,提起袖子给她擦了擦,柴筝也不反抗,任由不沾水的袖子将她这张脸越揉越糟。
“小阮,我有一种感觉,”柴筝的声音被揉得很散,她道,“这个人怕是要在三天内有所行动,马上就有地方用得着你我,因此才这么大方。”
“不是三天内,我预测会刚好抵在这第三天的晚上。”阮临霜把柴筝从个人模人样的小美人给揉成了狗都嫌,她自己先没忍住,眼睛一弯,笑了出来。
“咳咳,”阮临霜笑够了,整好衣服正襟危坐,“按照现在这个速度,三天之后我们会到达何处?”
柴筝鬼迷心窍,就是喜欢小阮这副做了坏事之后欲盖弥彰的模样。
她想了想,给出一个相对具体的地点,“恶狼谷。”
恶狼谷在漠北的边缘地带,是薄来镇裂谷的一部分延伸,但地势平缓许多,也是漠北至长安最近的道路,否则就得绕过薄来镇,多用至少五天时间。
恶狼谷虽然是要道,朝廷还拨款修了官路,但因为此处如其名,时有狼群出没,路只修了一半被迫放弃,至于往来人员……有自信的会走恶狼谷,没自信的也不至于为了五天时间把命赔上。
柴筝认为孙启府这种人最不缺的就是自信,且以他想回长安的迫切心态,别说恶狼谷还有路能走,就是个原始森林,孙启府也能雇一帮人来给他开荒。
唯一的变数就是孙启府会不会顾虑阮临霜,看这一路嘘寒问暖的架势,拉着未来太子妃去喂狼,实在不像孙启府的所作所为。
正想着,忽然有人敲门,阮临霜立马抖开被子将柴筝往里头一裹,装血水的盆踹到床底,夭夭也是立马开窗通风,好将血腥味都散出去。
阮临霜问,“这么晚了,谁啊?”
“是我,”孙启府的声音传来,“两件事来问阮姑娘,厨房送来了吃的,要给你们留一份吗?还有回京的路线问题……我们来时走了恶狼谷,据我观察威胁不大,当然,若是您不愿意,我们也可以绕路。”
“孙大人自行决定吧,”阮临霜虽有偏向却不明说,“孙大人有经验,我相信你会安排好的。”
孙启府答应了一声,又问,“那饭呢?”
柴筝在被子里偷摸摸拽了拽小阮的衣服,阮临霜便知道柴筝这是饿了,于是她道,“我们已经睡下了,送进来不方便,让小二直接放在门外面。”
“好。”孙启府也没一定要进来,万一看见亵衣甚至是肚兜的太子妃,那恐怕是要当场挖出眼睛才能谢罪了。
等外面的动静彻底消停,孙启府回了自己房中,阮临霜才轻而肯定地开口道,“他会走恶狼谷。”
柴筝相信小阮的判断,她这会儿一心挂着吃的,眼睛都有点发绿了,夭夭却没能明白,她嘀咕着,“我要是孙启府,就一定不让你如意。”
“如果你真是孙启府,我当然会改变策略。”阮临霜正在手脚并用,将柴筝从被子里抓出来,谁知柴筝却将被子往她头上兜,两个人折腾成一团,夭夭满脸嫌弃的在旁边坐着,莫名有种屋子里三个人,只有在下最成熟的感觉。
阮临霜的声音在被子中含糊不清,她又道,“性格中的弱点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孙启府是高傲,而夭夭你是不服输,别人怎么说,你非要反着做,只要拿捏准了,即便不能控制,也能利用。”
“……”夭夭还没这么近距离的见识阮临霜算计人,她以前只是个小丫头,需要人护着,所以阮临霜与柴筝凡事都对她有所隐瞒,商量阴谋诡计考虑夭夭的年纪,都是藏着掖着,但现在不必了。
让最接近神的巫衡露出瑟瑟发抖的表情,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
“虽然我的能力会受到你两的影响,断断续续的,”夭夭的目光忽然空茫了极其短暂的时间,“但我感觉在恶狼谷里,会发生极其不好的事。”
夭夭道,“我有些害怕。”
“你怕什么呀,”柴筝那张堪比钟馗的脸从被子里钻出来,“你是师父留给我们的遗产,放心吧,就算我粉身碎骨也不会伤到你的……”
“柴筝!”阮临霜清冽的声音撞在墙上,撞出碎玉裂冰之感,“把话收回去!”
第91章
柴筝已经多年不犯小阮的忌讳, 不过阮临霜的忌讳也实在不多,就一件,柴筝不能口无遮拦, 自己诅咒自己。
今日大概是被子里闷到了缺氧, 柴筝才忽然说话不过脑子,她的话音刚落就已经后悔了, 这会儿吐一吐舌头,小心翼翼地赔礼道歉, “是我错了。”
“那是你自己的命, 不要动不动就说得可以随意舍弃, ”阮临霜是真的不高兴, 她一条胳膊搭在柴筝腰上, “你现在不是孤身一人, 上有父母、师父, 还有兄嫂与我,夭夭算半个, 这么多人都希望你好好活着呢。”
“我知道, ”柴筝捉了一把阮临霜的长发置于掌心,“就像我希望你好好活着一样。”
“……”我竟然只算半个?
夭夭简直气急败坏。
店小二估计将这些客人是冤大头的消息传得整个客栈人尽皆知,连烧饭的厨子都比以往麻利,香味从门缝里渗进来,店小二敲了三下门, 道,“晚饭给几位放这里了,外头天凉,记得趁热端进去。”
随后也没废话,又“蹬蹬蹬”下了楼梯。
阮临霜道, “夭夭,去将吃得端进来呗。”
夭夭嘴里嘀咕着不愿意,却还是将饭菜拿到了房中,这小二倒也贴心,还煮了一壶暖身的糯米酒,不至于喝醉,却也适合这苍茫漠北。
夭夭将饭菜摆好,忽然一插腰,“是谁说我就喜欢跟人对着干的,阮姐姐你让我去拿吃的,我不就乖乖照做了。”
“……夭夭,你是不是傻?”柴筝一言难尽地看着小姑娘,“你这不是被利用完了吗?”
夭夭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片刻之后忽的咬牙切齿,“阮临霜!你就是只小狐狸!”
多谢夭夭这个免费的劳动力,三个人吃得酒足饭饱往床上一趴,店小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又将热水送了上来,就这种服务态度,柴筝私以为值得一百银的赏。
夜已深,睡梦正酣,夭夭睡在最里头,柴筝睡在最外头,时不时就被阮临霜往里拽一拽,床很大,但阮临霜还是担心柴筝摔下去。
三个小姑娘在二楼被团团围住,但客栈是上中下一共四层,上房在三楼,也就是柴筝她们住的这几间,二楼与四楼顶巧今天也有客人。
二楼的客人是一老一小,老得拄着一根拐杖,跟随时要厥过去似得,小的那个是扎头绳的姑娘,十六、七岁,带着花鼓,像是会唱戏,他们以爷孙相称,却不是真正的爷孙,而是元巳和佩年年。
他们并没有孙启府那些乱七八糟的准备环节,因此先行两天,早在这客栈中等着了,元巳是老江湖,掏房钱都掏得扣扣索索刚刚好,还跟掌柜的商量爷孙两人想在客栈里借个台子,给来往客官唱曲,挣到的赏钱双方平分,被掌柜的以“你看看我这客栈,别说坐满,有一两个人往来我就烧高香了,还唱曲、赏钱?老糊涂了吧?”
但不管怎样,给了房钱就让住下,鉴于爷孙两“贫寒”,随身能换钱的都上当铺给当了,仅仅够两三天的房钱,另外还能每日买两块馒头,贼看了都嫌弃,因此整整两天没招惹什么耳目和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