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昼而为影gl+番外(180)
林于岑耳朵里是一声大过一声的嗡鸣声,她听不见。
她握紧了陆林钟的手喊:“你别说话,打着精神,不要睡。”
陆林钟嘴角浅弯,朝林于岑露出让人安心的笑来。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有一个巨大的口子,血和灵魂从那里一点一点抽离,身体的温度在下降。
她好冷。
“咳——”陆林钟吐出一口血。
林于岑呆呆看着鲜红从陆林钟嘴角渗出,她紧紧地抓着陆林钟的手,陆林钟微动了动手,虚弱地张张嘴,比了个口型:“手机。”
“我给你拿,我给你拿,你等等。”
安槐序的电话就这样闪烁在屏幕上,林于岑胡乱擦擦手上淋漓的血,按了又按,划了又划,可是任凭她怎么按,就是没有一点反应。
“为什么?为什么?”碎裂的玻璃屏幕上散落出无数的细小玻璃渣,割得林于岑的指尖渗出了血珠,她感觉不到痛,只是一直在重复这一个动作。
“算了······”
“你等会帮我转告小序,我不能和她回家了。”
“我不说!我不说!”林于岑抓住陆林钟的手,憋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和着额角滴下来的血液,模糊了她的视线,“我不要!你自己跟她说!你自私!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她!”
“小岑。”
陆林钟的血像开了闸的水库,沿着手臂喷薄向外流,染红了林于岑的白衣服,林于岑整个人都颤抖起来:“陆林钟!”
“嗯。”陆林钟笑了笑,笑容幽远又单薄,像在风中摇曳的烛火,也像即将沉下西山的日头。
“以后······咳······不能教你······了”
“我不要你教!”林于岑重重锤了车门,“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只是年龄比我大而已!等我到了你的年纪,我一定比你优秀!到时候我一定要她重新选,我可以堂堂正正打败你!”
“陆林钟!你听到没有?我一定会打败你的。”撕心裂肺的低吼过后,林于岑带上了哭腔,“你再坚持一下,给我一个打败你的机会,好不好?”
林于岑抓住陆林钟的手,最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像只小动物不停地颤抖。
西边的天空残留着最后一抹红色掺杂在青灰色的天空里。
安槐序坐在车里心情沉闷地拍了一把方向盘。
刚才,她在车流里看见那辆熟悉的保时捷在绿灯跳转后第一时间驶上了津桥,她连超了几台车却被红绿灯拦在桥下。
她们已经半月没见了,陆林钟离开后的每一天她都无比思念,只能靠加班,练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孟秋离开以后,许终玄那么喜欢加班了。
半个月了,她们好久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她明知到家就可以见面了,但还是忍不住打电话让陆林钟等等她。
西方的天空好美,陆林钟开车时有没有也和她现在一样,感叹着今晚的夕阳很美。
桥上传来了几声巨响,津桥上亮起一长串的红色尾灯,安槐序心口一闷,茫然地望着桥上。
这是怎么了?
红灯跳成绿灯,安槐序轻踩油门,顺着车流驶上大桥。
前行的车辆纷纷慢慢减速,而后堵在桥的一头不动了。
塞车了?
安槐序也跟着制动车子。
晚高峰渐渐来临,越来越多的车子不知道前方情况挤上了津桥,路况越发地不乐观。
有车主烦躁地下车去察看情况。
“车祸!是桥上发生车祸了!”
“追尾了吗?!我靠我还赶时间呢!!!”
“什么情况啊?!有人受伤了吗?!”
安槐序握紧方向盘。
妈妈还让她们早些回去呢,她要是堵在这里了,陆林钟一个人应付得过来吗?
安槐序不安地打开车窗,侧头问旁边车的司机:“前面怎么了?”
“好像是追尾了,哎听说还是好几辆车连环追尾。”
旁边的车主在最右侧道,他开了车门,绕到人行道上看了几眼,拉了一个刚从那边过来的路人问了几句,跑回来拉开车门冲安槐序嚷道:“前面的人说是货车撞了一辆保时捷。”
保时捷。
安槐序心口传来阵阵不安。
不会,不会。
不会是她。
车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听他们说,保时捷车牌还很牛逼,连号三个九,货车司机这下可玩完了!”
连号三个九。
不大的声音给了安槐序当头一棒,安槐序呼吸一窒,身体比意识先一步反应,木楞地推开车门,穿过车流穿过人群,茫然地寻觅着。
夏天傍晚的风轻轻柔柔拂过,却没有给人带来丝毫暖意。
陆林钟似有所感,睫毛颤了几下,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目光轻软。
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叫她。
鼻尖一下酸了起来,眼前的一切尽数遮掩,心底漫起浓浓的眷恋和不舍。
她们已经半个月没见面了。
“小岑,我好想她······”
我想见她,想吻她,想和她走完以后的路。
可她身体的温度在迅速地下降,力气也被渐渐抽空。
她们还能再相见吗?
陆林钟呼吸微弱,脸颊两侧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哪里前一刻风情妩媚,艳绝无双的模样。
“你再撑会,救护车马上过来了。”林于岑强撑着意识回应她,逼紧的嗓音又沉又哑。
陆林钟轻摇了摇头,垂下眼睫,静默了几秒,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小岑,我想让你······”
她想说,如果可以,我想让你帮我照顾小序。可她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束缚林于岑,林于岑可以爱安槐序,也可以爱别人。
可她真的好担心啊,以后她的小序怎么办呢,她知道了这个坏消息会有多难过呢。
陆林钟动了动左手,轻轻抚上抚林于岑的头,荏弱无力。
“你撑着,她在等你回家,她在等你回家!”
林于岑额角的血沿着眼眶流进眼睛,又随着眼泪涌出来,她抬手拭去,眼泪越涌越多。
陆林钟的手越来越冷,身体也在不可控制地颤抖。
她要怎么做才能救陆林钟?
有生以来,她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即便在父亲入狱,哥哥被捕时她都没有这么无助。
“你撑着,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林于岑的手指紧紧扣入了车门的缝隙,用近全身的力气,车门纹丝不动。
陆林钟侧过头,眸色如光,如水,如一切温和柔软的东西,好像在与今天的夕阳作别,在与自己心爱的人作别。
“你撑着,求你不要······”林于岑咬住舌尖,说不出那个字,拼命摇头。
身后停止的大货车忽然响起了引擎声,林于岑愕然地回过头,僵在原地。赶过来来救人的人被这偌大的动静吓住,货车横冲直撞朝这边开过来。
“不要。”
林于岑握紧车门,一股森然的冷意蔓延至全身,眼前的方寸之地仿佛被隔离而出,成了一个万籁无声的修罗地狱。
安槐序穿过人群,现场一片混乱,大货车右前方的右车道上停了一辆黑车,她看到车牌号,眼前一黑,脚下几步踉跄。
眼泪汹涌的漫上眼眶,脑海中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等等我,等等我。
前方的大货车忽然启动了引擎,喷出一阵浓烈刺鼻的尾气。
安槐序紧紧咬住嘴角,如离弦的箭一样冲过去:“不——”
为什么脚下的路那么远?
为什么路口那个红灯要亮起?
为什么她今天要加班?
为什么她没有去机场?
为什么陆林钟今天要回来?
为什么她没有订机票去上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问了无数个为什么,只要有其中一环扣错了,重来了,就不会······
大货车疾冲出去,直接撞向保时捷,撞断了桥上的护栏,两辆车一前一后冲出了桥面。
“不——”
安槐序飞奔到桥边,裂开的豁口像万钧雷霆撕开了天幕,张开血盆大口。滔滔的津河翻涌起大浪,下沉的大货车只剩下一个车尾。
“不要。”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
“六六——”
有人从后面拽住了她,她拼命地挣脱摔到地上,连续往前滚了几圈。她回过头去看,林于岑满身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