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昼而为影gl+番外(206)
不来也好。
短暂的停顿过后,一阵风从门口拂过来,灵体随着风向上浮动,变得越来越轻,无痛无觉,轻飘飘的几乎要散开。
西方的天空尽头是一片黑暗,那里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等着飘荡在人世的无数魂灵向之走去。
我忽然意识到,即便人有轮回来世,即便我现在依旧能看见她,我们到底还是要分开。
或许是在一抔黄土把属于我的最后的一点东西掩埋之后,我与此生,与她真正地作别,然后忘记今生的一切,包括她,走向来世。
可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其实到现在我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那天桥上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之后我可以继续拥抱她,亲吻她,与她有无数个日日夜夜。
可是身体越来越轻,已经不受控制地随风远去。
“六六,我来晚了······”
从远处而来的悲怆哭腔忽然叫住了我。
可我好像近乡情更怯一样竟然不敢回头看她一眼,我怕看见她形销骨立,面容憔悴;更怕看见她声泪俱下,痛苦绝望地抱着遗像,问我为什么没有如言回家?
······
她没有哭,眼神沉得像一潭死水,真正的难过会让人失去流泪的能力。
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无处皈定的灵体忽然有了重感,我穿过一切向她走过去。
我有千般心痛和万般愧疚想亲口告诉她,可是她都听不见了。
“六六,我们回家。”
······
凡事都有机缘,或许在刻骨铭心的情感面前,即便是时间也会让道。
时日久远,我始终留在她身旁。
我看着她开始日复一日的酗酒,看着她日落西沉时在窗边拉曲,看着她找到平安符时的震惊,希望要一个孩子时的欣喜和坚定,后来,我看到了我们的孩子,看到她深夜里一遍又一遍看那部电影,只因片尾有我为她留下的名字······
窗外的日光东升西落,我就这样一直跟在她身侧,十年如一日。
她变了许多,笑容渐少,蓄起长发,说话的声音平和无澜,有了成熟女人的风韵,只有在晚上,她独自躺在主卧大床一侧,抱着我的衣服,喃喃低语,她才是我熟悉的样子。
有时我甚至觉得她是可以感觉到我的存在的。
我曾以为我可以一直蜷在暗处几十年,看着她老去,甚至等到我们在这个世界重逢。
世事因果相承,直到有一年家里来了一名高僧,提起旧事,我才知道那枚平安符原来是她的命符。
我的命数应该在十岁那年就断了,是她救了我,又给了我平安符,改命续阳是逆天之举,于福报功德大有损耗。
这时我才明白易子曰从前给我掐指算命,说我三十岁这年会遇到命格中注定相遇的人,她所谓的“枯木逢春”。
怪不得当年易子曰劝我不要搅和林氏集团的事情,她说我不仅做不了救世主,反而很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或许她算出了什么,又不能泄露天机。
到头来,我真的不能独善其身。
这才是人生最无奈之处。
“众生无始以来,在六道中死了又生,生了又死,出此入彼,无休无止。盖尘缘前定,因果相循,众生不记得前生事,故只知此生。”
“人死当入土为安才能有来世。”高僧对着白墙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诵读梵言,我知道他是可以看见我的。
“来世······”小序薄唇翕动,喃喃重复这个词,宛若枯井一般死寂的眼里,终于翻起了滔天的波澜,她屈下双膝叩首,目光殷切地看着高僧,“大师,来世我和她能续今生的缘分吗?只要能再见到她,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不是佛渡痴情人,而是痴情人把前世所积福泽和十世轮回全部捐了功德。
这个世上从来不会有毫无代价的交易。
以血入符,以符为契,小序向高僧允诺用她的十世福泽换我们的来世重逢。
引血前,高僧双目紧阖,于虚无境中告诉我:“你本该早入轮回道,而你却久留于世,如今功德尽毁,灵体日渐残损,即将魂飞魄散,若要续今生缘分还须重塑灵体。”
“她前世积德无数,今生乃至十世都将命格显贵,享受荣光,如今她愿十世福泽尽毁,轮回尽失换你们二人的一世缘分,你可愿应允?”
值得吗?
我值得她这样对待我吗?
谁又知道来世究竟会是怎样?
如果我执意继续这样,无所皈定地留在人世间,我们恐怕连来世擦肩而过的缘分都不再有。
高僧一眼勘破我心中所想,似有所叹,“都是痴儿啊。”
高僧睁开双目,对我说,也在对小序说,“你可愿自毁命格,自断荣光,随她齐入下世轮回?”
我跪在小序身侧,目光扫过她被岁月流过痕迹的容颜,与她一同磕长头,匍匐于地,“弟子愿意。”
在高僧吟诵的梵音里,我的声音与小序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晰和坚定。
“一世过后,将永不再入轮回,你可不悔?”
我与她又答:“弟子不悔”
高僧目露慨叹,摇头叹息,“宿命如此。”
宿命。
他双手合十,念起了往生咒,其后的事我便再无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