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同人)[武则天同人]武陵春(46)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接着转头去看武皇后。
武皇后则根本不买账,冷哼道:“既然已经知道她是本宫身边的女官,罗总管还打算这么堵着她的嘴吗?”
罗大富哑然,忙亲自颠儿到婉儿身前,取下那团绢帕,又笑眯眯赔礼道:“委屈娘子了!”
见婉儿犹伏在地上不言语,皇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武皇后则抬眉瞄向立在一旁的李贤。
“无事就退下吧!”她淡淡地向儿子道。
李贤看看皇帝,见皇帝没什么表示,只得躬身退下。
刚抬步要离开,武皇后忽然又开口道:“你兄长病了,你可知道?”
李贤身躯一抖,忙回道:“儿知道!”
“知道就常去东宫陪你兄长说说话,别总在外面胡闹!”武皇后幽幽又道。
李贤这一次是实打实地打一个哆嗦,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儿遵懿旨。”
李贤退下之后,武皇后的脸上方有了些表情变化。
她随着皇帝的目光一起投向婉儿。
看到婉儿仍萎顿于地,武皇后叹气摇头:“这孩子吓坏了……着实可怜!”
皇帝的眼中也露出了一丝悲悯,但转瞬即逝。
武皇后十足地了解他,就在那丝悲悯消失的当儿,她慢悠悠地又开口问道:“九郎知道她是谁吗?”
皇帝听武皇后唤自己九郎,蜡黄的脸上,便现出了几分温和来。
他笑着摇了摇头,道:“莫非她除了是二娘身边的女官,还有旁的身份不成?”
武皇后也笑了笑,如闲谈般道:“她是上官仪的孙女,叫上官婉儿。”
皇帝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连罗大富也收不住目光,打量了婉儿几眼。
表情着实僵硬了一番,皇帝讪讪着:“上官仪……咳!这么巧啊!”
心里面暗自庆幸,得亏儿子已经被打发走了,不然掀出上官仪的陈年旧事,自己这张天子老脸,往哪儿放啊!
一时间又觉得“二娘当真体贴极了”。
“不是巧,是妾瞧着她颇有些才学,便收在身边做了女史。”武皇后笑意妍妍。
“哈……是吗?”皇帝有些局促,似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武皇后早就洞彻了他的心思,仍笑道:“说起来,上官婉儿还是九郎的同门师妹呢!”
“啊?”皇帝有些反应不及似的。
蓦地明白了什么,哈哈笑道:“二娘说的上人当日收的徒儿,便是她吗?”
“正是!”武皇后颔首。
“既能被上人看中,那定然是不凡的!”皇帝一下子就找到了话题的切入点。
如此甚好,有上人这一层,便不必提上官仪触霉头了!如此甚好!
皇帝很觉高兴。
武皇后适时道:“既为上人之徒,九郎之师妹,九郎总不好让自己唯一的师妹,就只是个小小的女官吧?”
皇帝闻言大笑:“二娘说得很是!便封她为……才人吧!二娘觉得可好?”
才人便相当于后宫之中的五品官了,位分着实不低。
“九郎欢喜就好。”武皇后含笑道。
皇帝也确实挺欢喜,一时之间便顺口纠正武皇后道:“不过二娘有件事记错了!朕可不止这一个师妹,故贤太妃也算是朕的师妹啊!”
武皇后的脸色,立时变了。
第38章
丹凰殿内,八株人高的灯树,将整座正殿照得烛火辉煌,亮若白昼。
这里,恐怕是整座唐宫之中,最灯火璀璨的所在了。
皇帝素来崇尚简朴,不喜铺张奢华之物,对诸皇子皆约束极严,却唯独舍得将大把大把的奢华摆设,赏赐给太平公主,摆在丹凰殿内,生恐自己的女儿,受哪怕一点点委屈似的。
太平公主此时便坐在书案后面,肃着面孔,吩咐自己的贴身侍女明日再去东宫问太子安的事宜,和要准备的几匣贵重药材。
太子自幼体弱,又是被皇帝寄予厚望的,这么多年来每次生病,皇帝和皇后都是大笔大笔的金贵药材赏赐,流水一般。
太平公主当然知道东宫不差自己这点子药材。
但父皇和母后的赏赐,是他们疼爱儿子的心意,太平觉得她送去的这些药材,则是做妹妹盼望哥哥早日痊愈的心意。
那是不一样的。
想到太子的身体状况,太平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太平吩咐完了贴身侍女,天色已经黑得透了。
早有嬷嬷来催她入睡。
太平很觉得不耐烦——
她已经不是几岁大的小娃娃,两个教养嬷嬷却还当她奶娃娃一般看待,生恐她少吃一点儿、晚睡一会儿,生恐担上半分责任,招来杀身之祸。
所谓“杀身之祸”,当然来自她的母后。
太平至今还记得,当年自己还只几岁的时候,暑日里因为贪凉多吃了两杯冰饮子,受了寒,病了不过两日,母后便将丹凰殿所有侍奉的人都降了罪。
轻者罚俸,脊杖十、二十不等,重者脊杖四十、五十,没入掖庭了事。
那时候太平还小,不明白何以一夜之间自己身边侍奉的人都换了。问母后,母后只笑着哄她吃药。
直到后来过了若干年,太平渐渐长大知事,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一场小病,给旁人带来的,是怎样的灭顶之灾——
那些被从轻发落的倒也罢了,重责的怕是连脊梁骨都被打断了,又能活过几个晚上?
这一认知,让太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对自己的母后生出了无比的惊恐之感。
她实在觉得,母后是一个随时都可能要了任何人性命的存在。
太平甚至觉得,母后连自己的命,也可能随时要了去。
虽然,太平的心底里,一个声音很清楚地告诉她:母后之所以这般待我,是因为疼爱我疼爱到了骨子里;而母后,因为我的那场病,更担心丹凰殿的下人不认真伺候,甚至存了歹心害主。
太平越年纪渐长,越明白了一件事:后宫里出生的孩子,能够安然长大的,绝非多数。
她很清楚母后对她的爱护之意。
然而,曾经侍奉自己的那些人,一夜之间便寻不到了,甚至已经不在人世了……那种感觉,还是太让年少的太平,悚然了。
也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对于过往的事,尤其关于父皇和母后过往的事,那些在宫中言说不得的事,太平亦有风闻。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
后宫中人多口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而太平又不是个痴傻的,偶尔从某处听到某段只言片语,几年之后连缀下来,总能铺陈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太平于是知道母后曾经得罪过很多人,也害过很多人——
后宫中的人,无论主仆,几乎没有人的手上是干净的。
太平很清楚这件事,她试着去努力接受这样的母后,就像接受“这座深宫原就是如此”这个事实。
而与此同时,她不得不接受的,便是贺兰敏之的存在,以及贺兰敏之的所作所为。
若说接受母后也如几乎所有的后宫女子一般,手上沾着旁人的性命这件事,让太平还能够努力地坦然面对,那么接受贺兰敏之这种人的存在,则让太平十分地痛苦。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当年贺兰敏之看向自己的眼神:像一只贪婪又凶残的野兽,随时随地都会将她撕得粉碎。
还有珰儿……
太平蓦地闭上了眼睛,脸上有痛苦之色。
珰儿是她最喜欢的,也是对她最好的贴身侍女,待她像姐姐一般,却被贺兰敏之……
太平有时候会想:所谓的一个女人的“名节”,于一个女人而言,当真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让还是少女的珰儿在被贺兰敏之玷污之后,选择了自戕明志?
当年,幼小的太平只觉得贺兰敏之是那么的可怕和恶心,恶心到让珰儿宁可选择自戕,也不肯屈身于他。
珰儿是宫中的侍女,是未嫁女,她和昔年的太子未婚妻杨氏不同。
同样是被贺兰敏之所玷污,为了遮掩计,珰儿完全可以给贺兰敏之做侍妾,没有谁会再说嘴。即便是大唐最受宠爱的公主的侍女,也远不如国公的侧室来得风光安逸,这是任谁都明白的道理。
可是珰儿宁愿选择死去,也不肯嫁于贺兰敏之,她该是对贺兰敏之恶心厌恶到了何等的地步?
曾经,太平觉得珰儿真是有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