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番外(11)
她一边说着一边引了我去吃饭,我们这些人吃饭不过是图个味道,对食物便越发有些挑,怀梦的手艺精致得我也挑不出毛病来。她给熬的粥里分明加了舒筋活血的药,却仍然让我吃得恨不得吞了舌头。她一直看着我吃,等我吃完了才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送。我活得这些年,多少练出些察言观色的本事,见她欲言又止,便知道她对于昨晚的事情很在意,只一直忍着不问我。
我早就想好了由头,故而镇定的对她道:“怀梦,昨晚师傅吓着你了。”她停了手里的动作,看着我的脸,勉力笑了一下,我却分明觉得比哭还要伤,她只轻声道:“不碍事的。”我见她停了,便伸手去整了下她乱着的鬓发,只不敢看她的眼睛,转而道:“师傅昨晚修习时有些走火入魔,吓着你了。”她却直盯盯的看着我,看得我缩了手,差点接下去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听得她说了一句:“师傅须得注意点身子。”
我哑了一句,便吸一口气,急急对着她道:“师傅与你说三件事,这第一件是你的生辰快到了,师傅许你三个愿望,你好好想想。”
过去为她过生辰都是我直接送礼物,只现在觉得孩子长大了许是有自己想法的,又对昨夜的事有些愧疚,想着便给她三个愿望作补偿。
她听得眼睛一亮,继而幽幽的看了我道:“什么愿望师傅都答应?”
她这般问我,我到觉得有些不太好答,毕竟我也有很多事做不到的,只能柔声道:“师傅做的到的。”
她的眸子暗了一暗乖巧的点了头,我便又道:“这第二件事师傅想了很久,觉着你如今长得大了,与师傅睡一处终究有些不太方便。幸亏还有几间干净的房间,今天便辟出来,搬过去吧。”
我说的时候她一直低了头,刚说完她便抬了头看我,神色间很有些后悔和埋怨的模样,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副表情,却也不想去深究,见她不说话大约是心里有些不舒服的。我心里其实也不很舒服,但想想孩子总是要长大的,总归不能永远睡一块,特别还是在我做了那种梦之后。
幸而第三件算得一件喜事,想来我这么个年纪确实还是成家的好,我不愿离了云梦泽,想来嫁娶之间还是娶的好,这样也可以找个人照顾怀梦。因着小时候只有阿姆,后来连阿姆都没了,过得其实很是凄苦。我一个人带着怀梦保不得有种单亲的味道来,给她找个师娘应该是不错的,便对着她道:“第三件怀梦听了必定要欢喜的,师傅让你寻迷爷爷帮着说门亲事,给你找个师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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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章
我只以为现在的孩子和我当初的心思应该是一样的,却不晓得有代沟这这个东西,他们年轻人的想法许是不太一样。怀梦原先就苍白的脸色此时几乎是铁青,直看得我一阵心惊。
她问了一句:“为什么?”语气里很有些不愿意的味道。我不曾想的她会问这个问题,她从来乖顺听话,一般的事情我说着她便听着。
我不曾想这个问题,自然也不晓得该如何去回答她,只能道:“师傅该到了成家的年纪了。”
她拿了泪眼来看我,皱着眉头道:“师傅有心上人了?”
我更没有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直觉得摇了摇头,答道:“还没有,心上的人怎么会说有就有的。”
她的脸便现出又是悲又是喜的神情,我虽然很懂得察言观色,但是对于她们年轻人的一些小心思却很不了解。她只急急道:“既然没有心上人为何要给怀梦找师娘?”
大概与我压着脾气的原因一样,今天她一问便问出许多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来,问得我不敢去看她,只能把玩着手里的调羹道:“你师娘便只是师娘而已,为何要是我的心上人。”
她惊奇的看着我,手上都捏得有些发青了,只颤抖着问我:“师傅,你真的觉得没有关系么?”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
我从来不曾觉得这个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怀梦,我估计连家也不会成的。
她突然拉着我的手,眼中终于滑出泪来,手上被她抓得生疼,她问我:“师傅,如果怀梦说不要师娘呢?”
她说不要师娘,这是我未曾料到的。突而想到以前看的戏折子,我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戏折子里的后娘大凡对孩子都有些残忍的,我如今却没有与她商量便说要给她找个师娘,她便怕那师娘对她不好罢。我如此想了一下,便觉得很有可能,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怀梦不用担心,师傅找的师娘一定选对你好的,不然你选一个对你好的给师傅也可以。”
我只觉得自己这样说,她应该能欢喜些,想来没有哪个师傅会让徒弟帮着选媳妇的,只是我拿她当了孩子看,总有些不一样的。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一双手脱了我的掌握,捏着胸前的衣裳,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歪了身子就要坠到地上去。
我没想到她这个时候发起病来,慌忙上去抱了她在怀里,心下便一阵慌乱。低头看了她的脸,见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眉头几乎锁到一块去了,闭着眼只不停的流泪,牙齿咬了唇却不出声。
她向来坚韧,不肯说出自己的痛来让我担心,但她愈加这般我心里便愈加心疼。
我问她:“怀梦,你怎么样了。”
她只将头埋进我的胸口,胡乱的摇着头,柔软的发都散了,与我未束的发缠到了一块。
我知道她痛的厉害,便又道:“你只忍忍,师傅给你拿药去。”
我本想将她靠到椅子上去拿药,她却伸了手拉着我的衣襟,模模糊糊的道:“师傅,你好残忍。”
她说完便哭出了声,泪一直透过了衣裳,浸到了我的胸口。我只觉得那处的凉直到了心口,却那么痛,脊椎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撕开了我的肉,渗透进我的骨血里,我的神智不觉得有些恍惚。
她说我残忍,大概是说我要弃了她去拿药吧,我这般想着便又抱紧了她,只能安慰道:“是师傅不好,师傅抱着你去拿药。”
我将她抱到床上,她却拉了我不肯从我怀里下去,我只能抱了她坐着,她只哭了一声便又咬住了,此时只是颤着。
我抚了抚她的背,想要纾解她的疼痛,她不知道,虽则她不是我身上剜下来的肉,只是她痛的时候,我便觉得那痛都到了我身上,十倍百倍的扩大。
她埋在我胸口,手上紧紧拽着我的衣襟,突而开口道:“师傅,我好痛。”
我忙忙抓了她的肩推着要看她的模样,她上次说痛的时候离现在一百多年,到底有多痛才能让她禁不住说出口来呢。
而她只是倔强的将头放在我怀里,反反复复的说:“师傅,怀梦好痛,怀梦的心好痛。”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用手在她背上心的位置揉着。她的身体那么娇小,个子只到了我的下巴,却要承受那么多的病痛,这些都是我的错。
我艰涩的开口,亲着她的发道:“对不起,怀梦,都是师傅的错,对不起。”
她的身体僵在我的怀里,只是一会儿,终于放了我的衣服,拿手开始缓缓梳理自己的发,又抬头看着我。她原先亮亮的眼微有些红肿,却仍然那么漂亮,她的气息喷在我的下颚上,搅得我的心又痛又痒,她的语气那么平静,她问我:“师傅,你为什么一定要给我找个师娘?”
我看了她的眼,不觉脱口而出:“我只是想要个人陪我睡。”这个答案连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又抓了我的袖子问道:“怀梦不可以么?”
怀梦不可以么?
她问我,我也问自己,怀梦不可以么?
我温柔的笑着,看了她的眼,:“怀梦,你是我徒弟,终归是要嫁人的,总不能陪着我一辈子。”
我只觉得这般回答,是最得体的,最适宜的,最带了师傅的威严与慈爱的。
她柔柔的对我笑,却放了我的手,从我腿上滑到了榻上,她道:“师傅,怀梦晓得了。”
我摸了摸她的头,她只一味受着。我见她模样正常,便问她,“怀梦不疼了?”
她点点头,手抚在胸口上,对着我道:“师傅,怀梦不疼了,大概再也不会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