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我的小哑巴(163)
暖气充足的医院,蒋轻棠的身体像跌进冰窖里,穿了厚厚的羽绒服也不觉得暖,直到有一个干燥的手掌覆盖住她的头顶,温暖才从天灵盖源源不断地传过来,温暖了她的四肢百骸。
“我早就猜到,你知道这件事之后,肯定得钻牛角尖。”关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在她脑袋顶上叹了口气,“所以我才一直不敢告诉你。”
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千算万算,算漏了蒋若彬这一步。
蒋轻棠茫然地抬起头来。
她的眼眶里氤氲着泪水,手背使劲搓了一把,才看清来人的脸。
她的两个眼眶红通通的,鼻头也发红,脸上既愤怒又无助,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这会儿看着可怜极了,紧咬着嘴唇,牙齿底下已经渗出血迹。
关绪一把把人带进怀里。
要是平常,蒋轻棠早搂着关绪开始嚎啕大哭了,今天反常,虽然一直在生理性地流泪——那是愤怒心疼到极致发泄出来的泪水,和委屈无关。她非但没有抱着关绪哭,反而一把推开了关绪,站起身来,向手术室的方向走。
“去哪?”关绪发现她不对劲,有点慌了,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怕她做什么傻事。
“去找我大哥,问清楚。”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蒋轻棠都把导致父母死亡的罪责压在自己肩膀上,这事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
“我要去问问我大哥,周蕾为什么要杀我的父母,又是怎么杀的我的父母。她凭什么?”蒋轻棠忍着泪抬起头来,“连法律都不能随便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她凭什么杀死我父母?凭什么让我当了十五年的孤儿?她夜里难道就不会做噩梦么?”
关绪撞上她眼睛里单纯的愤怒,一时也哑口无言。
为什么?关绪当然知道为什么,可叫她怎么跟蒋轻棠说?说这世上就是有人为了钱权二字,可以变成毫无良知的野兽?蒋轻棠不会理解,她要是知道了,只怕会更崩溃。
所以关绪只好桎梏着她,让她哪儿也去不了,把她的侧脸按在自己肩头,一遍一遍地对她耳语,让她胸口的激动暂时平静下来。
“坏人会受到应有的制裁的,小棠,你相信我。”
“再给我一点时间,只要再一点时间就可以了……”
关绪尽可能温柔地安抚她,像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这个惯常有用的招数今天失去了它的功效,蒋轻棠不仅没有平静下来,反而红了眼珠,声音嘶哑地吼叫:“我爸妈都已经死了十五年了!他们在冰冷漆黑的地底下埋葬了十五年!而周蕾享受着荣誉、褒奖,她坐拥一切最好的!享受了十五年!还需要多久的时间!”
“那你想怎么样?”关绪见安抚已经没有效果,脸色也顿时严肃起来,比津岭市上空压的乌云还黑,声音听得人打寒颤,“你想让周蕾现在就死?给你父母偿命?”
蒋轻棠的嘶吼全怔住了,她的蓄满了泪水的眼珠呆滞地倒映着关绪面上的冷静凛然,她茫然地颤抖了几下嘴唇,只觉得头顶的灯光在眼前不停地旋转,永远也没有停止的时候,她的身形摇晃了几下,被关绪接住,这回没有再推开。
关绪扶着她坐下。
“我不想怎么样。”蒋轻棠喃喃地摇头,“我不想周蕾死,她死了还是活着,又能怎么样呢?”
“我想让我的父母活过来。”
人之初,性本善。
这短短的半天功夫,将蒋轻棠二十年来建立的世界观击碎在地上,原来书里说的都是骗人的,人之初,性本恶。
原来为了自己自私自利的享受,别人——哪怕是亲人的性命也和草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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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蒋轻棠不见了
这样的蒋轻棠,让关绪灰心丧气。
她自嘲地想,自己说到底还是无能,看着最爱的人在眼前崩溃,竟一点事都做不到。
既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也不能让爱人的心情稍微好哪怕那么一丁点。
蒋轻棠几乎是哭晕在关绪怀里,被她抱回去的。
出医院的路上遇到了蒋若彬,他踌躇了几秒钟,最终还是主动上前,问蒋轻棠怎么了。
关绪捂着蒋轻棠的耳朵,对蒋若彬不留情面地嘲讽,“怎么,你关心她?”
蒋若彬涨红了脸,底气不足地说:“她是我妹妹。”
关绪嗤笑,“你是独生子,父母又早逝,只和你爷爷相依为命罢了,她算你哪门子的妹妹?”
这些话都是蒋若彬自己说的,关绪不过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论理关绪不该和蒋若彬这种年轻小辈置气,只是关绪眼睁睁看着蒋轻棠的绝望无助,一点忙也帮不上,一时间也失了理智,只想找个人发泄胸中郁气。
她说完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整理好表情,淡淡地说了声抱歉,抱着蒋轻棠头也不回地离去。
关绪压根没把蒋若彬放在眼里,也没想过看在蒋轻棠的面子上拉他一把。
蒋若彬年纪轻轻走到如今这一步,算是自作孽不可活,从前意气风发的时候想不到自己还有个妹妹,张口闭口蒋家就没有蒋轻棠这号人,如今一落千丈了,想起妹妹来了,除了想趴在蒋轻棠身上吸干她的最后一口血还有什么呢?偏蒋轻棠还是个傻子,哪怕是最后一口血,她也心甘情愿让蒋若彬吸——即使蒋若彬曾经那样虐待她。
还好,关绪自我安慰地想,不能阻止蒋轻棠心理上的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愈合起来的创口,至少还能保护她的生活不再受蒋家那些虚伪小人的责难。
……
蒋轻棠到了后半夜,突然被惊醒了。
关绪守在她身边一直没合眼,所以蒋轻棠抽搐一下,她立马坐起身来,轻轻推了推蒋轻棠的肩膀,“小棠?小棠?”
蒋轻棠睁开眼,泪流满面地扑进关绪怀里,身子蜷缩得好像连骨头都折叠成了一团,瘦瘦小小,连关绪的怀抱都填不满“关姐姐,我看见我妈妈了。”
“小棠别怕,你在做梦呢,那都是假的。”关绪胸口窒了窒,无声地叹了声,一下一下地拍她的后背。
“不是……不是假的!”蒋轻棠眼泪流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可怕,我妈妈满脸都是血,来质问我,为什么杀人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蒋轻棠无助地恸哭,“我也不知道啊……为什么杀人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呢?甚至在整垮了蒋家以后,她还是……她还是好好的……”
关绪被她哭得心里难忍,一时间也哑口无言,只能抱着她,任她哭累了再睡过去。
后半夜,关绪却睡不着了。
她搂着蒋轻棠,哄她入睡,听她呼吸安静下来,想下床去书房坐坐,可蒋轻棠那么缺乏安全感,关绪只轻轻动了一下,她就立马察觉了,模模糊糊眼珠在眼皮底下转了转,眼看着就要睁开,关绪怕她再醒一次,明天准得头疼脑涨,忙俯身凑到她耳边去低哄,蒋轻棠听着她沉而好听的嗓音在梦里安慰,心下稍安,终于翻了个身,又睡踏实了些。
关绪单手揽着蒋轻棠,均匀平缓地拍她的肩膀,哄她睡实,另一只胳膊伸长,把床头柜上的平板电脑拿了过来,看白天钟晴发来的邮件。
年关将近,公司大部分部门也都开始放假,往年的这时候都是关绪最轻松的,她早已去关爷爷那里陪他喝茶聊天,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了,今年临近除夕,关绪反而更忙碌。
她在为年后的第一件大事做准备。
关绪点开平板电脑里的其中一个文档。
非常大的文档,足有五十多页,加载都加载了好几秒中,图文并茂,数据表格完善,完整地记录了十五年前周蕾勾结郑睿明买=凶=杀=害蒋轻棠父母的所有细节,包括她儿子蒋华的亲子鉴定报告——蒋华并非蒋家人,是当年周蕾和郑睿明私通留下的种。
关绪手指划着屏幕,讥笑起来,郑睿明真不愧是郑家人,基因里烙下的野狗血统,他父亲当年就跟个随时随地会发=情的狗似的,背着他母亲偷嘴吃,众人知道的不知道的情=妇不知养了多少,年龄最小的不过十八=九岁,最大的足有六十五,给当年的郑睿明当奶奶都当得,口味不挑来者不拒在津岭城里都出了名了,给大众茶余饭后添了多少笑料,郑睿明比起他父亲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表面上顶着个正大光明斯文儒雅的津岭大学教授头衔,里子早脏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