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州闲话gl(18)
「是我得罪了你。」
得罪?这词戾气太重。
方致远皱了皱头,说:「不不不,你并没有得罪我,我也并没有因此而不高兴。」
高兴?这词又听着太假。
方致远接着说:「所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同你说文还是很开心的。」说罢,给她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问:「喝?」
关雨霂从他手中接过茶,润了个唇便放下了。
方致远看在眼里,在心中暗啧一声,想把以前的话都给收回去,什么寡淡,什么稳重,简直是不识抬举,真是那个从前翻院墙的人长大的,无二致。边想又边喝了口酒,说:「天暗了,薛大夫说过你要早些休息,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了。」关雨霂一句话也没说,行了个礼,回了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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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致远看着酒杯,心想还好这夫妻是假的,若是真的,就没有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么简单了。如若自己妻子在背后查自己,说话堵自己,还是这鬼立场,非得规训回来不可,可如今这夫妻是假的,自己又为什么要同她说?非亲非故,枉费唇舌。今日她既然没睡在这里等了自己,说明她心中亦是有话想说,结果又没说,无非是不想说,或是无话可说。她喝着酒,不知道这事自己处理得如何,只知道以后真不想处理这种事。
而她喝着她的酒,在夜里酣然入睡,又哪里知道另一头对月无眠?
独倚阑干,今无月,挑孤灯,看苍苔布满,抚罗幕轻寒。
夜满雕栏,翠竹夹,石子道,有蝶双飞去,叹芬芳若兰。
谁家心事诉绿窗?道不尽相思苦泪胜早间清露冬至寒霜。
最是人间留不住——淮南美梦。十倍于真,今乍醒,空断肠。
关雨霂觉得委屈,也恨自己意气。得罪二字一说出口,便悔了,刚说别的,结果被一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给堵上了。什么叫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既已发生又岂能视而不见,还期望明儿见你如同昨日?这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和自己交心,孑然外物,若真是朋友就该谈上一谈,哪会再来一句「你当睡了」让人退而无地?关雨霂是还可说些什么,说话就是说话,并没什么畛域可言,哪里是寸步不容踏的,除非当真给堵上嘴,可就是心寒,寒得无话可说,寒得想在寒冬夜里把他拉至院中泼上一盆冷水,让他先在腊月冻个彻骨,再去棉被里烧个上火。
方致远啊方致远,关雨霂在心中念他的名,觉得很是不该,自己凭什么要为他想这么多,凭什么费心费力管他死与活,这颗心在她这里都磨得碎了好几次,又补上了好几次,又碎了好几次,可在那头还是块石头,顽石,谁知道里面是藏着快宝玉还是会蹦出个孙悟空。
真是想太多,不甘。想的比做的要多上太多太多。
要说最恨,是恨自己即使是这样也念着他,生怕真的发生了什么,留下自己懊悔第二次。
噫吁嚱,早闻蜀道难。
哪由得人泪满绢帕/独守相思/空悲悲/空戚戚?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作者,最近看的人变多起来了,我觉得我有必要跳出来一下。
当初计划的是十二万字左右,没想到写到了四万多还没开始主线,不知当喜当悲。
这个故事目前还只现了冰山一角,不知道各位看官觉得如何?
我很想很想知道大家对这个故事的看法,如果喜欢可以留言告诉我。
有人问我平时都看啥书,其实我看得很少。以前都看些政哲,最近因为写抚闲才补了些古文。前段时间看了看“鲤鱼”的《闲情偶寄》,实乃妇女之友,其间针砭,颇有意思,若想了解一下风土人情,很值得一看。
其实我写诗很外行,文体中最喜欢赋,不过没写过,想借抚闲写一写。
我个人写这篇文写得很高兴的原因是可以随便地写诗做文,看起来一点也不奇怪,真的好开心,以前真没认真写过古言。从计划月更变成了周更到现在半周更,我自己也很感动【不过私以为这等好景不会太长】。
最后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有想聊剧情的可以来敲我。
第18章 章十八
若是衣食无忧,又有谁不会度日?闲了吃茶,半个时辰便过去了;绿窗习字,一个时辰便过去了;同人说笑,半天便过去了;吃过三餐,一日便过去了;细读一本书,好几天就过去了,可读懂一个人,莫非是这一生都要过去了?
日月如梭,如行云江水,稍纵即逝,去而不返。
朝朝暮暮,纵使夜夜月华如水,又与何人对诉?
年年岁岁,春草夏荷秋菊冬梅,花如故人不复。
阶前有雨独听著,多少年少,淅沥之间,等闲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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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不比抚州,关雨霂平日里无事可做,故常闷。每每如此,总回想起昔日在归园田居是怎么过日子的,分明过着无差的日子,怎地人的心境如此不同?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独个念完,痴笑半刻,觉得这人的心思总是一样的,无论是今人古人,情绪相通,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怕是女娲造人,也共就那几个模子,才叫这后人也脱不出那个模子。所谓命数,皆是相通的,哪来那么多命数?不过是把这家的用到那家上,把那家的安到这家来,如此反复,好似有千百种不同,实则一样,不过是换了个年代,换了人罢了。
真是在抚州过惯了做事的滋味,如今闲下来做了个主子,竟也不适应起来,人还年少,哪里是享清福的时日?便也想讨些事做。方致远有教王大习文的习惯,今儿看关雨霂闲,便把此事交予了她。关雨霂好性子,也不求什么效果,每日就教王大识几个字,督促着他看一两页经典,念一两页诗就罢了。王大若是心情好,想背上一背,关雨霂就听他背,若是想玩,也就作罢。王大不喜看书,曾放言称书中无故事,关雨霂听了既不训他也不贬他,同他讲这书中自是故事,只是他学浅看不出来,故觉无趣。后来便借书内之论,放眼四海之间,谈古今奇人,讲朝代更替,自那以后王大就听得极认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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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着日子一个月已经过去,方致远每天早上又要去上朝,往宫里进进出出,见得就更少了。素日里就算是相见,也不过是方致远在案上看书写信,关雨霂一旁在习字译书罢了。瞧上去相敬如宾,岁月静好,千百种情谊在无言之中,实则空有其形,各自为政,相互敷衍,论起关系,关雨霂同方致远还不若关雨霂同王大。关家女也没做什么打算,觉得求也求不得,倒不如静候着观其变,莫再生事端。
前些日子外头杀鸡的师傅回乡了,凌婶又不甚想杀活物,就姑且将才买好的鸡在家里留了些时日,不想竟是孵出了几只小鸡。王大对此甚是高兴,二话不说抢了别人的娃,不让那鸡做娘了,自个儿养了起来。那日恰好赶上方致远不在府里,凌婶管着厨房,自然要顾着自家娃,可终究不是主子拿不了主意,也不知这在院里画个圈给王大养几只鸡玩合适不合适,正骑虎不敢下呢,便正面迎来了关雨霂,遂请她示下。
关雨霂问了问事情的来龙去脉,见王大玩得高兴,便也不想扫他兴致,遂同他讲这鸡是可以养,不过有几条规矩当先立清楚。王大同关雨霂熟了,知她性情,在她面前也不讲什么礼,歪着头,没起身,愿闻其详。
关雨霂说道:「其一,你要养几只小鸡,便要每日多读多背几页书,《大学》《中庸》《孟子》《论语》你随意挑。」
王大答:「为何偏要是四书?五经不行吗?」
关雨霂回:「《尚书》《礼记》《周易》《春秋》,你想挑也无妨。」
王大问:「为何偏偏没了《诗经》?」
关雨霂知他要问,便回:「我知你好诗,无我你照样会去读。你年纪尚小,诗经里的事你也不甚懂,倒不如大了些再读,要说这做人的道理,还是这些书里多些。」
王大不敢造次,只问道:「其二呢?」
关雨霂回:「这其二,鸡乃生灵,其寿不比人,□□凡胎终有一死,你头一次养,若是出了闪失,害了性命,莫难过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