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州闲话gl(11)
关雨霂摇了摇头,并没有顺着筱秋的话走下去,反问:「我给你的银子你今日花了多少?」
关筱秋支支吾吾,答道:「半两银子。」
「半两银子可是别人几个月的月钱,你可明白?道理编得再好,你也别想在这里骗过我。你出去买东西不说,还拉上看门的凌桥,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可能担待?就算没出什么事,当工其间擅离职守,说出去了岂不是你带坏了他?」
关筱秋心头虚着,说话没了往日的底气,道:「夫人我知错了,我也不是看着许久没来京城,有好些玩意都念着,一时贪心,这才……」
「这也就罢了,你跟我这么多年我并非不晓你这性子。方才你还有一错,你尚未说清,我也不会就此作罢,你就在这里给我跪着想想是还错在哪吧。我累了乏了,进里屋困会儿,你就在这里跪着吧。」说罢,看也不看地进了里屋。
关筱秋喊:「夫人我伺候您休息吧。」只得到关雨霂的一句「免了」。
关筱秋跪在地上,仍是不清自己还有哪一错,想偷懒起身站站,又怕被夫人发现更遭罪,只得老老实实地跪着。而那头关雨霂还未歇上,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忙出来问筱秋:「你可有安放爹娘的牌位?」边说边抚着心口,想自己怎么把这事都给忘了,要到晚上才想起。关筱秋喜出望外,又不敢太过张扬,但话中又难免透着情绪:「方大人昨日就要人安排好了,夫人我带你去吧。」
关雨霂瞧出了她的心思,一口否定,唤了芙竹。芙竹刚进屋,看到关筱秋跪在地上,一时也不敢妄加评论,只是畏畏缩缩地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地问关雨霂有何事。关雨霂说:「芙竹,带我去爹娘牌位那吧。」
芙竹一时左顾右盼,答:「芙竹愚钝,并不知道老爷老夫人的牌位在何处。」
筱秋忙说:「夫人,你看还是我带你去吧。」
关雨霂答得快:「不必了,我同芙竹去找就是。」说罢,同芙竹出了门,一径儿往正厅走,正巧在院子里看着方致远在同凌桥训话,一时不敢搭话。二人绕至正厅后方,有一屋,走进去一看发现正好是安放牌位的地方。今日府上大大小小的地方都去过了,唯独正厅后方没来,关雨霂估摸着也大概是这里了。芙竹伺候着她上了香,关雨霂又在灵前同爹娘说了好些话,正欲走时,方致远进来了。
「节哀。」
方致远走近了,同她讲:「你父母若是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样,今晨我虽是给你备的寒食,也望你日后能吃些东西补一补身子。我有个熟悉的大夫,过几日来给你看看,不要日日悲悲戚戚坏了身子,日后落下什么病根总是不好的。」
「雨霂明白。」
「我也知道你明白,只是怕你想不开。晚上凌婶给你炖了鸡汤,一会儿你多喝两碗,可是明白?」若是换了旁人,这话不知要变几个调,绕着几个弯说,今儿看他说得如此直白,倒是显得瞧不出其中意思来了,也就一身浩然之气,无需置评。
「雨霂明白。」
方致远上前走了几步,轻振袖,抬头看着牌位,说「你往上看,这里也有我的爹娘。我娘去得早,未尝一见,我爹在我十岁时便过世了。」关雨霂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堂前,有一牌位上写着方经世,另一牌位上写着秦氏。「下面那个牌位,是我小妹,随爹一道走的。」而那的牌位正写着方笙曼一名,关雨霂在心里暗自读着,不禁叹道多好的名字,笙歌曼舞,花辰月夕,皆是太平之色。
「你看,我也是一个孤家寡人。」话毕,看向关雨霂,本意是要她心宽些,不再消愁度日,称自己也是过来人。可这话不管怎么说,连芙竹都听出了些言外之意,关雨霂抿嘴而笑,仍带倦容,说:「嗯,我也是一个孤家寡人。」
别了方致远,芙竹退下了,关雨霂回了房,关筱秋倒还是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关雨霂说:「你可想明白了?」关筱秋应着:「想明白了。」「那你说说你还有哪里错了?」「是芙竹。」关雨霂叹了一口气,说:「你还真知道啊。你既知道,又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往日教了你那么些仁义礼智信,哪想你竟不知从哪学来了这些排挤别人的功夫。」「夫人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忘了,她又没问我些什么,我就……」关雨霂摆了摆手,道:「好了,别说了,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用不着在这里听你的一面之词,芙竹性子是慢了些,万事上手也慢了些,不过心思不坏,人也稳重,多教教自然也是可用的,我也并非要你万事顺着她,只愿你二人和和气气共事,你可明白?」「筱秋明白。」
「明白就好,你还是长些记性吧,我想你也在外面吃过午饭了,就直接跪到晚上吧,我先去歇会。」
「夫人。」
「何事?」
「我去打听了一下以前的关家院子,不曾拆,如今改作了学堂,夫人可想明日去看一下?」
「可。」
「夫人你看我们这在城西,关家院子在城东,要是跪到晚上,我明日恐怕不能陪你。」
「那你就别陪我。」
关筱秋听她铁了心,便没再多想心思。话刚说完,还没走上几步,只听到关雨霂说:「是离的有些远,你同王管家说说,明天备个轿子去吧。」
「夫人,那我说完了还用回来跪着吗?」
关雨霂撩起帘子看了她一眼,不答。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进关家院子。
第13章 章十三
关家院,故人居,石为墙,蔓为衣,枇杷树后花沾雨,阁楼檐下鸟雀栖,东风乍起草初绿,西风过隙炉轻啼,或闻孩童尝学语,或听月下诗赋吟,有父执笔话田趣,无竹亦可君子居,有妻常来书轩坐,款学不塞研墨情,手把闲情,度多少春花秋月,心无忧思,解什么转轴拨弦,暗室无灯,香催火,裂锦帛,人不复,有小调,岂止思归?
人在轿中,寒在心间,苦无去处,只得郁结。去故人居,往故人居,到故人居,过故人居,了却旧事,当真可解心结?槐南有梦,略影流光,今月古月,旧雨今雨,抚时感事,若真能举棋若定,又哪来世间种种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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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你可有怨我?可还是在怪我?」关筱秋听了摇了摇头,憨乎乎笑一个,答道:「筱秋不怪夫人,昨天错本就在筱秋。那衣服本也是夫人交由我去做,怪我一时贪玩交与了芙竹,还不清不楚,好在未出差错,不然我百身难赎。」关雨霂轻轻地拉着她的手,又按了按她膝盖,问:「可还疼?」关筱秋又摇了摇头,笑答:「不疼不疼,夫人本就没让我跪多久,哪会疼到哪里去?」到这本还是笑着说的,一语未了,又难过了起来,不经额蹙心痛:「我昨日一时兴起,倒是连累了夫人你。夫人到方家不过一日,我就拉着凌桥擅离职守,说得好听一些是我说关筱秋的不是,说得难听一些是夫人没有管教好下人,还叫下人带坏方家人来了。我也是没考虑周全,都是我的不是。昨夜细想了想,觉得真对不住夫人。」说着说着呜呜咽咽起来。关雨霂拿锦帕为她拭泪,说:「休再提前话,你只要是记得了,我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关筱秋眼中含泪,咿咿呜呜:「这么多年了,夫人从未对我动过气,昨儿算是头一次见着,若不是我行事不妥委屈了夫人,夫人断不会如此,本来身子就不好,还动肝火,还引愁事。如今说来这方家,表面上看似是夫人嫁了过去,说得好好地是作夫人,但同寄人篱下又有何差别?夫人在京城孤苦伶仃一人,无父无母无所依靠,若是连夫家都无法倚仗,以后的日子该是哪般?我昨夜越想越难过,不觉泪水湿了一枕巾,今早拿去晾还有痕呢,想来想去都是自己的不是。」关雨霂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哭,牵着她的手同她讲:「我哪里是孤苦伶仃一人,打自从这关家院子里出来,你又哪日不是在我身旁,何来伶俜一说?昨天骂了你,我心里也不是滋味,且不提凌桥,我为芙竹罚你这个自己人,我也过意不去,可我若不帮芙竹,她又是孤身一人,可无论怎么说我终究是为了一个见了不过几日的人罚了你,好似我们多少年的情谊都东流了一般,好生难受。我也想你可会怨我,可会怪我,可会从此疏远我这个姐姐,是越想越……」筱秋用手轻捂她的嘴,道:「那便不要想,筱秋从未怪过夫人,今后也决不会去怪夫人。」关雨霂点了点头,也朝她挤出一个笑,后面的家常话女儿事,不必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