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6)
沈西洲立刻蹲下身去捡纸张,宋纾顺着她的动作低头,只见到女孩柔软的头发和细白的脸庞。
她一时忘记帮忙,顿了片刻,才启唇道:“沈西洲。”
沈西洲微抬下颌,漂亮的凤眸半阖,散下的长发温软地勾在胸前,更显得她神色温柔。
她觑向神色不明的宋纾,轻声道:“怎么了?”
宋纾眼中的促狭不加遮掩:“你们家是不是还有一个人叫沈南风?”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沈西洲的舌尖轻舔过下唇,唇红齿白美娇娘,是盛夏白瓷里卧着碎冰与红梅,化口清凉。
宋纾看得有些怔,只听少女轻描淡写道:“那是我姐姐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小时候很想学跆拳道,家里人以女孩子学这些像什么话,一点也不淑女的理由拒绝了,而我也不喜欢跳舞,导致从小什么都没学会,只顾着看小说了。
可是学几招防身术对于女孩子真得很重要,以后有时间肯定还是要去学习的。
第5章 一萼红
宋纾突然提到沈南风,不只是想调侃一下沈西洲名字的由来,更因为这个名字让她觉得很熟悉,于是脱口而出,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居然真得误打误撞地猜中了。
突然,某个片段在她脑子里闪了一下,她按住太阳穴,将那一瞬的惊疑压下。
此时,沈西洲已经把纸张全部捡起来,她一边把东西放回文件盒里,一边补充道:“我还有一个妹妹,她叫沈相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的相思。
沈家姑娘都有一个别致又温柔的名字。
宋纾不由地感慨:“你们的名字都很好听。”
她猜想沈西洲应该出身书香世家,自幼家风良好,三姐妹相爱相亲,只有这样的家庭才能养出她知书达理、温和淡定的性子。
“老师。”旁人对名字的称赞,沈西洲从小到大听得多了,她笑着提醒:“纸巾在哪?”
宋纾这才想起这件事,她翻出一包抽纸递给沈西洲,沈西洲擦干净脸上的汗,问她:“有抹布吗?”
这间办公室很久没有人用过,桌椅上早落下厚厚的灰,空气一流动就飘起小团浮尘。
“我来擦就行,你赶紧回家吧,今天谢谢你。”宋纾觉得自己麻烦沈西洲够多了,不好意思再让她做其他事。
沈西洲定定看向宋纾,轻笑道:“没关系,不耽误事,老师扫地可以吗?”
盯着她的眼睛,宋纾鬼使神差地点下头,拆了包新抹布给她:“给。”
沈西洲拿上抹布去洗手间,宋纾出去找扫把和垃圾铲。
两个都是办事效率很高的人,一个擦一个扫,再把办公室从里到外拖一遍,原本肮脏的办公室霎时变得一尘不染,接下来宋纾只需要把私人物品收拾到柜子里就行了。
沈西洲见自己的任务完成,和宋纾告辞:“老师,我回家了。”
“回到家告诉我一声。”宋纾不忘叮嘱,不过她好像忘了什么。
沈西洲愣一下,露出无奈的表情:“老师,我没你的联系方式呀。”
委屈的小尾音让宋纾心尖一麻,似被猫儿挠了一下,她耳朵一红,连忙找出白纸和红笔,刷刷几下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上。
她把纸塞到沈西洲手里,一脸郑重:“我的联系方式。”
沈西洲看一眼纸上的内容,电话号码1个,微信1个,QQ号1个,还挺齐全。
她将白纸叠成方块收起来,粲然一笑:“知道了。”
忽然,她倾身靠近宋纾,少年湿热的吐息化在额间,彼此间的距离太近了,像是两人即将拥抱在一起。
宋纾眼尾一颤,却没有躲开,难得没有对别人的贸然亲近生出厌恶。
“好了。”沈西洲将不知何时掉到她发间的一小张纸片摘掉,尔后直起身,后退几步:“老师,周一见。”
沈西洲的身上有沐浴露的淡香,宋纾方才嗅到一点尾调,这让她生出些许的不舍,只是些许。
“周一见。”
半个小时后,沈西洲回到家。
她在玄关处换上拖鞋走进客厅,沈相思和连子茵正在端菜,今晚是沈清和掌厨。
“二姐姐~”沈相思看到沈西洲,跑过来扑到她怀里,她上初一了,身高正到沈西洲胸口。
沈西洲扶稳她,揉揉她的脑袋:“怎么那么开心”
沈相思没有撒手,挂在她身上:“元宵晚会的名单定下来,我的节目入选了。”
沈西洲想起沈相思和她提过,她们学校各大晚会的节目竞争激烈,而她要表演的节目又相当特别,即使在演奏技艺上炉火纯青,她依旧担心自己无法入选。
沈相思要用尺八演绎名曲《远山》。
尺八,华夏古乐器,管长一尺八寸,故名,今式微。
《远山》,沈相思的老师,尺八一代宗师——水澹烟的成名曲。
尺八的传承在华夏乐器史上出现断代,同一时期盛于和风国,在大部分现代人眼中,尺八始终是用来演奏和风宫廷雅乐的乐器,生于和风,死于和风,它的前身只有少部分人还记得。
近年来,华夏重塑文化信仰,尺八才以一种极其微妙的身份,重新进入大众视野。
沈相思从小表现出极高的音乐天赋,却没有选择学习流行的西方乐器,而是醉心于金石丝竹声中。
五岁那年,必须要确定一门终身学习的乐器,她选择了冷僻的尺八,拜入水澹烟门下。
尺八之音,苍凉旷远。
尺八之曲,统御山川。
一般人听不出好歹,在元宵节这种日子演奏更是冒险,好在沈相思学校里某位教音乐的老教师惜才,在一众西洋乐的节目中,力排众议给了她登台表演的机会。
“恭喜妹妹。”沈西洲为她高兴,她知道沈相思希望抓紧一切机会宣传尺八,每一场演出对她而言都至关重要。
“西洲,你要先喝汤还是先吃饭?”连子茵打断两姐妹的腻歪,今晚沈清和煲的是排骨胡萝卜玉米汤。
“你们先吃吧,我洗个澡。”沈西洲放开沈相思,她洗完澡还要找宋纾,没那么快可以出来吃饭。
学校里。
“嘶。”宋纾倒抽一口凉气,收纳盒里的水果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脱了鞘,她没留意,整把刀扎破她的掌心,皮肤撕裂的疼痛钻心,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伤口处往外流,染红整只手掌。
她蹲在地上,看着地上越来越多的血迹,心理上的快/慰远大于身体上的疼痛。
她的心理医生告诉过她,她有轻微的自残倾向,尽管这两年她把这种念头克制得很好,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自己,可是她乐意见到自己受伤,再放任伤口流血。
不过快/慰感没有维持多久,一桩往事浮出宋纾的脑海。
有一年,她在厨房里做饭,不小心摔碎一只碗,她动手去捡碎片,却扎得满手都是血。
韩宁正好下班,撞见她这副样子,开口训她:“怎么笨手笨脚的?”
她忍不住撒娇:“疼~你还凶我。”
韩宁拿她没办法,好声好气地哄着她:“纾纾,我错了,我不该凶你。”
“我给你包扎一下,晚饭我来做好不好?”
“我在呢,不哭了,纾纾。”
当年的宠溺皆是后来的刀锋,宋纾用没受伤的手揉揉泛红的眼睛,自嘲地笑了声:呵……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说,尺八之音,溯前世,窥来生。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了解一下,这门古老雅贵的乐器。
第6章 诉衷情
猝然,急促的来电铃声响起,唤醒失神的宋纾,她站起来,看向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陌生来电。
“喂?”血还在往外涌,宋纾甚至能够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沈西洲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她说:“老师,我到家了。”
“你呢?还在学校吗?”
“嗯,我在学校。”宋纾靠在办公桌上,将掌心朝上,血液渐渐凝成一小块“血玉”,她动一下手腕,“血玉”也跟着摇了摇。
沈西洲继续问:“这么晚还在收拾?”
不知是沈西洲的语气太温柔,还是失血导致的晕眩,宋纾脑子发热,心防卸去大半,她半是抱怨半是委屈地告诉沈西洲,自己不小心划破手的事。
“是啊,收拾东西的时候还被刀划到手,流了好多血。”
她的声音太软,近似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