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咱们就礼尚往来,也算因果循环了!
他“啪”地一声合上《资治通鉴》,胡乱塞了回去,就开门招呼张桂给他备水,他要洗漱休息了。
至于书房里那一团乱,就等啥时候有人发现了,再收拾吧。
第二日一早,他神清气爽的到荣庆堂给父母请安,完全无视了贾代化的黑脸,只凑到许氏跟前可劲儿的奉承。
许氏被儿子哄得合不拢嘴,笑呵呵地说:“过几日,咱们和李家那边就要正式下定,走六礼了。你和李家姑娘都不小了,我已经和亲家太太商议过了,年后就给你们小两口把喜事办了。”
贾敬咧嘴一笑,乖巧又腼腆地说:“都听娘的安排。如今儿子上差,不常在家,只盼李氏进了门,能替我好好孝顺太太。”
这话听得许是通体舒泰,连连道好,只觉得儿子这样孝顺,这辈子都别无所求了。
贾代化在一旁干坐着,看着这母慈子孝的,好像他这大活人不存在似的,心里就有点儿不是滋味儿,不由重重咳了一声,用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果然,许氏立时便注意到了他,担忧道:“老爷怎么又咳了?敬儿,快去请府里的石供奉。”
转而又抱怨贾代化,“都说了叫你好好歇歇,公事再重要,还有自己身体重要吗?”
贾代化道:“我没事,不用惊动石供奉了。”
我只是想和你们一道说说话而已。
但许氏可不信,她一面起身给他顺气,一面催促贾敬:“还不快去?”
“诶,好的。”贾敬不敢违拗母亲,连忙去了。
待他出了门,许氏才嗔怪着对贾代化道,“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怕喝药!”
贾代化:“……”
行吧,他闭嘴。
这会儿是肯定说不清了,还是等石供奉来了再说吧。
可是,等到石供奉来了,贾代化依然没能说的清。
因为他早年留下的暗伤,身体亏损的厉害,平日里就算是没病,也该用补药好好养着。
只是他一直压着不让石供奉开,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石供奉自然是借机给他开了一堆药。
反正,有夫人看着,老爷也不敢不喝。
*
说是贾敬的婚事,其实除了打几只活雁做聘礼,还有最后的迎亲,根本没他什么事儿。
趁着如今休沐,贾敬便召集了三五个好友,陪着他到京郊猎了几只雁。
然后,精心挑选了最精神的一对儿回去交差,便带着一群人到醉云楼喝酒去了。
这京城里的酒楼,要称第一的自然是城东的太白楼,据说太白楼的背后有贵人撑着,轻易没人敢在那地方闹事。
这醉云楼虽然比不上太白楼,但因酒酿得独特,在酒楼云集的京城,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像贾敬这样年轻的公子哥儿,正是向往那种一饮三百杯的豪情,请客摆酒,首选的自然是醉云楼。
这几人也是醉云楼的常客了,一进门便有小二眼尖地迎了上来,一边赔笑请安,一边直接就领着几人上了二楼。
“几位也是来的巧,正好有个雅间空出来,晚来一会儿,怕是就给人占了。”
几人早就看见了大堂里满满当当地客人,同行的牛犇奇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人?”其余人也很好奇。
小二笑道:“难怪几位爷不知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阅微舍的一群学子要在醉云楼开诗会而已。”
“阅微舍?”贾敬却是知道的,“这貌似是国子监的监生们组建的。怎么,这里还出了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不成?”
一边的柳溯就笑了:“敬兄弟别闹,要是真出了什么惊世才子,这楼里坐的就该是些带了帷帽的小娘子了,怎么会是些大老爷们儿?”
说到“小娘子”的时候,他的笑容莫名猥琐,其他人也都一脸的心领神会。
盖因前朝皇室淫_乱,本朝自立国以来,便大力推行礼法。
后宅的姑娘太太们无事是不出门的,便是出来了,也是出门交际或是庙里进香祈福。
而柳溯口中带了帷帽便敢到酒楼大堂里来的,自然是那些青楼瓦舍里出来的。
说起来,这些女子许多都极富才情,只是生来命薄,沦落到这烟花之地,便为世人所轻鄙。
说是破罐子破摔也罢,说是不屑俗流也行。
这类女子惯来大胆,若是有哪个才子名声在外,多有主动结交的。
若是哪个风流才子要办个诗会什么的,更是有许多青楼女子趋之若鹜,只盼着得一佳句,回去自己谱了曲传唱出去。
有许多一唱成名的,更为这作诗填词的才子增几分名声。
诗词唱和,成一时佳话。
因此,这可以说是互利互惠。
文人虽清高,但也自负风流,自然不会拒绝这等雅事。
因此,柳溯才拿大堂里那群大老爷们调侃。
却见小二嘿嘿一笑,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嗓音对几人道:“几位爷有所不知,这些爷们儿们聚到咱们这里,自然不是看什么风流才子,而是等着看溢香楼的追云姑娘。”
“追云姑娘?”常混风月场所的柳溯吃了一惊,“哪个冤大头这么有钱?”
小二嘿嘿笑道:“谁知道呢。咱们酒楼是只管做生意的,有钱谁还不赚呢?”
这追云姑娘是溢香楼的头牌清倌人,寻常人便是一掷千金想见上一面,也是千难万难,更别说跟着人串场子了。
像柳溯这种,因是家中幼子,管的不严的,平日里无事,也好喝个花酒,只从不留宿,更不会为着谁谁一掷千金。
这追云姑娘,他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
在他想来,这追云姑娘再好,还能比得上别人送给他爹的那俩扬州瘦马?
因此,那个花了不知多少钱才请得追云姑娘出场的,在他眼里,就是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行了,”贾敬拿折扇敲了他一下,“又不花你的钱,你心疼个什么劲儿?说不定今儿咱们还有眼福,不花钱能白看看这位追云姑娘长什么样儿呢!”
柳溯笑着一指大堂里的一群:“诺,这些都是存了这想法的。”
几人都笑了起来。
第20章 贾敬
实际上,存着这想法的,都落空了。
结舍是学子之中很流行的一种活动,算是文人团体最初的一种雏形。
一般担任舍长的,都是由某个书院中最出色的学子。
这个出色,不单是指学问,还有出身和交集能力。
因为舍中组织文会,或者是和别的文舍斗舍,都是需要财力和能安抚各方的手腕的。
若是个死读书的,根本就干不了。
当然了,能做舍长的,身上必须要有功名。
要不然,读书人多清傲,其他人也不会服气。
而那些空有财力、势力,学问却不怎么样的;还有学问极好,却囊中羞涩、不擅交际的;以及其他两项都不怎么样,却很有一套交际手腕的,一般都会做副舍长。
待文舍举办活动的时候,他们有学问的就是门面和主力。
然后有钱的出钱,有地方的出地方,擅交际的就帮忙布置转寰。
现今世面上流传的文集,除却某些大佬的妙文,就是这些文舍中的学子的合集。
而一个文舍的水平如何,看他们出的文集,就能看出个七七八八。
哦,对了,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说:文舍都不穷,办文会绝对不会在酒楼大堂,而是租赁了醉云楼最大的那个雅间。
那追云姑娘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直接一顶小轿抬到了楼梯口,里面的人才戴了一个遮到脚踝的帷幕,由两个小丫头扶着,袅袅娜娜地上了楼,进了雅间。
柳溯和刘光扒着门缝看了老半天,结果就只看到了人家一双小脚,贾敬和牛犇差点没笑话死他俩。
刘光“呸”了一声,道,“楼子里出来的玩意儿,遮那么严干啥?”
“等你掏钱呗。”柳溯倒是没他那么气闷,拍了拍他的肩膀坐了回去,嘿嘿笑道,“扶着她的那俩小丫头,长得倒是水灵。”
“行了,别没出息了。”贾敬啐了他一口。
这时,被贾敬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张桂回来了,几人的心思都收了回来。
贾敬问:“怎么样,探到什么了吗?那位追云姑娘到底为什么会移步来这醉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