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同人）[家教·初雨岚]茶垢(51)
如斯壮丽之色，动憾得难以言语，心头猛颤。但若是对方不在身边，他定不能够如此刻一般想要落泪。偷偷地看去G，见得到那侧脸的刺青被初生的阳光晒成浅红。他觉得自己的世界便好似这片白雪一样，因那抹火红的到来而染上从未有过的美丽色彩。
就算是现在你我即将分离，我已无所遗憾。
“G。”他忽然柔声唤道。
对方应声看来，那双眼中溢动着浅红旭日，有种仿佛在撒娇一样的柔软触感。
“你听不太懂东方的古语吧？”
“……当然啊。”
得到如想象中的回答，他抿开一个奇妙的微笑，走到G的跟前，轻轻将G的双手捧入自己的掌心。
G抬着头，不解如雏儿一样懵懂地看着他。
他深深地看着G的眼睛，深切得似乎蒙上了一层泪的朦胧。
张开双唇，他慢慢地一字一字地念出那一句深藏如许的话。
“死生契阔，与子同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短短的一十六个字，道尽的是他一世的思念。
无论你领悟与否，我都不介意。
我将在此，静候你归来之日。
在唇边细述之言，终被唇所抹去。
相逢并不恨晚。只愿重逢一如初，你我不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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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昔日如烟。如今阅来书籍时候，看着那聊聊勾勒的文字，仍会想起曾经被人亲密地裹住手掌，细致教导如何握笔、蘸墨、横折撇捺。其实心不在焉，更愿偷偷侧看去身后男人专注神容。漆黑秀发长及肩头，是以柳枝之态来衬托男儿宽厚之身，宽宏之中带有柔情，刚毅之内含着情深。
不知为何时开始发觉的悠悠他心。当察觉之时，原来已为己故，沉吟至今。情爱之事，实不深谙。分别之时，亦倍感伤悲。或许那便是世人所言的爱恋，只是于自己而言，不如波涛惊澜，不会轰轰烈烈。只如细水流长，磨得石尖成圆；如点滴之水，击得日久石穿。原来，已在不知不觉间，堕入对方缠绵无声的温柔当中。然后，至今都勿能忘记。
回到意大利已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不过才离开一年，此处已经变得陌生。在兵荒马乱中花了不少功夫找到了临危的亲人，再辗辗转转寻找一个得以安稳栖息的地方。期间大小战役，困难险阻，都得自己一人承担。虽觉疲惫，但从不后悔自那个远离硝烟的岛国归回。即便，那儿有他的爱人，他最亲近的友人，但是他绝对无法抛下他的姐姐，还有那新生的侄儿。
凌晨时分，悄悄探视了隔壁房间。在确保一对母子已经安静睡下之后，才能够放下心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找到这么一个落脚点实在不容易。G的归来并无几人知晓。包括旧日的家族，还有曾经一同战斗过的同伴，这些最应该依靠的对象，男人一一都没有打算去麻烦。过去了，便已经过去，永远都不要回头。秉持着这种算是执拗的信念，几个月里头，一个人熬着，弄得遍体鳞伤。带着一对毫无战斗力的母子逃难，可真是他经历过的最困难的任务了。到最后，Giotto还是从日本那头发动了关系，在最危难的时刻挽救了他的一家。
今晚的夜色不错，虽有行云，但不遮月。同是冬春交接之期，意大利比日本要暖和得多。只穿个薄薄的衬衣外套，点起一根卷烟，慢悠悠地吸着，便足以驱散室外的寒冷。偏僻的小村落，一个带着小庭院的房子，简陋之余更让人有点嫌弃交通不便。但这对他来说是最好了。隔绝凡世，亦隔绝着那些招来横祸的声名，就这样深山隐居，过余下的辈子，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幽幽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它慢慢飘散。
没想到自己始终还是不得不依靠同伴…G无奈地笑了出来，想起当初种种，叱咤风云，又归隐他方，但最终还是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
说一句老套的，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一般。
注定了他的相遇、相知，相爱，和相离。与雨月生活的一年，短暂而又深刻。当初，曾说过自己可能会返回日本。但回到故乡之后，才知道要实现这个想法有多难。他的姐姐，他的侄儿，都需要人来照顾。他不再放心把他们交给任何的人了。或许，他再也回不去也说不定。就那样，让雨月守着那算不上承诺的话，等上悠长的年月。
当然，若是雨月弃他而去、成婚生子，他也全然不会介意。毕竟，没能守诺的，是自己。
什么山盟海誓，承诺誓言，在时间面前都是空白无力的笑话而已。多少人能耐得住寂寞，耐得住煎熬呢。就当做是年少轻狂，等到他朝满头苍白，回首故往，亦能换得淡然一笑。
含烟时，再为自己倒上一杯乡下红茶。杯子是从日本带回的少数物件之一，在茶庄里头喝久了，有了感情，再也不舍得丢掉。浸得茶水多了，各种红茶绿茶，使得杯子内侧生出一块块茶渍，擦也擦不掉，就像是回忆刻在了骨髓一样，想忘也忘不了。
望着这杯子，问自己到底还在执着些什么，也得不出答案。夜这么深了，还不入睡，是在想谁，等谁，也变成一种毫无理由的恶习。再怎么嘲笑自己，也无补于事。忧伤溢出脸上，他忙着去遮掩这丑状，却又突觉掩来也无用，最终是弄得啼笑皆非，颇为唏嘘。
若是被昔日的部下看到了此等情况，肯定会大为惊诧呢。
心中如此想到，竟突然有一把声音，如述心声一样，把那句话念了出来。
“那样的表情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到呀……”
带着些许调侃，更多为宠溺的，是一把清柔不失洪厚的男子嗓音。
就若是冥冥中缘牵一线，若是星火明明灭灭，你我兜兜转转，最后依旧重逢在同一个地方。
转头来时，其实G并无太大的惊讶。如同一切都已被撰写好，被预知，被注定一样。他抬头，看着那个相别一年的人，看得不忍移开目光。对方亦平静地看着他，如最初一样，嘴角含着一个朦胧而绝佳的笑容。
脱去繁重雍华的狩衣，换上简练修身的西装，就连长发也重新剪短，整齐地梳向脑后。雨月的出现完全是以一副全新的姿态，就算是从前，也只在G的强烈要求底下如此装扮过一两回。这一次的深夜突然造访，真是叫人又惊又喜又奇妙了。
“为什么把头发剪了？”以前明明如此厌恶。
“你喜欢这样，不对吗？”雨月笑咪咪地回答。
二人平静之状，堪然不似久别重逢，更像是昨日告别、今日再会一样。
“你扎辫子的样子也挺好看的。”笑着笑着之间，眼角渗出泪光。
“你想看的话，我可以继续留长。”俯下身来，捧去恋人面颊，一切依然是那么地熟悉。
“不行，你就一辈子给我梳背头好了。”有点任性撒娇地回答着，张开手臂去拥抱对方。
他已厌倦了等待，所以这一次，他不再等待。
“G，我回来了。”
“欢迎你回来，雨月。”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开。
同样满布茶垢的两只茶杯，经过的遥远的大陆与辽阔的海洋，最终还是相聚在一起。
依旧浸泡着茶水，历过春夏秋冬，悄然滋生着不为人觉的芬芳毒素。
好比香烟中的尼古丁一样，叫人在不经意间染上毒瘾。
你作蜜意猛毒，我为幽香慢瘾。
浅尝辄已，沉醉不知。
待到觉来，一世难弃。
“你以前跟我说的那两句东方古语是什么意思？”
“那个啊，是需要用一辈子才能弄懂的哦。”
“什么啊，真扫兴。”
“哈哈，那我从现在开始慢慢地教你吧。”
——《茶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