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道系林妹妹[红楼]+番外(88)
杨毅为人热忱磊落,却也极有分寸,最知豪门世家内龌鹾事情最多,轻易不肯开口。贾琏试探了几句,不得门路,只能作罢。却也好生感谢了林如海和黛玉的救命恩情,直言日后定时时去府上聆听姑父并杨毅教诲。
一番话说将下来,也算言谈甚欢。贾琏便以为,今日之会,当真便是黛玉顾念旧情,过府探望。
可看贾母如今阵势,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才让老太太放下多年“偏心”“心结”,有这般大动作。
自请夺爵去匾?若没了荣国公府的匾额,没了世袭的爵位,他贾琏还算什么?
贾琏忍不住转头去看凤姐。从前她便瞧自己不起,管家这些日子,他也看清楚了,如今的荣国府不过一处大宅子,满府的肥奴才……若再没了爵位禄银贴补,她王家的闺女还如何看自己得上?
却不知,凤姐并不这般想。她虽然读书少,也没出过门,可是耐不住她聪明。这些日子,她却是府上这么多读书人里头一个看破的。
爵位宅院,是皇家赐予的,皇家说拿便拿。唯一能抓在手里的还得是实打实的权力和地位。
谋逆抄家,罪大不大?说不说得清?株连无辜者,众不众?凤姐虽不读史,也听过唱戏说曲。这般大的事,林如海便能替他们一力撑下来。
靠的是什么?还不是圣上宠信!
贾蓉小孩子家家,平日里有几斤几两,凤姐怎不清楚?可他一狠心,也能做出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还成功巴结上了贤亲王府,转眼就挣来了军中要职。不过五六年,定又是京城一户大家。对贾蓉来说,宁国公后人,确是他从军的臂助。可宁国公去世久矣,他的身份若是惹了什么人的忌讳,只怕更糟。
所谓勋贵出身,于他们,顺时不过是锦上添花。逆时,却是催命鬼符。
果然,凤姐不用多想,便抬头迎向贾琏目光,重重点了点头。
贾琏却被她神情弄糊涂了,剑眉越拧越紧。
贾赦却终于回过味来,心底苦涩不堪。他以为这么多年来,母亲总算良心发现,想起来还有他这个儿子,愿意给他正名,让他做这荣国府名正言顺的主子。
可是哪里知道,他这个主子,只能当得一天,第二天便要自请夺爵。从前不做主子的时候,他好歹还有个爵位在身上,如今做了主子,马上就没了名分,又算什么劳什子的主子!
贾赦心灰意冷,却又觉得有一股恶气在胸腹间盘旋,不吐不快,冷着脸就要说话。
贾琏瞅见,怕父亲出言无状,再惹怒了贾母,连忙开口道:“祖母,恕孙儿无能,不知祖母此举深意,还望祖母明言。”
贾母高坐堂上,自然将众人目光、神态都尽收眼底,如何不知贾赦悲愤?想来,他却有苦衷,闻言,深深叹息一声道:“南安郡王已经辞了兵权。就这般,”说着,往头顶指了指,意思是皇帝,“还不知那位心思如何。这回大事里,咱府上可不是寻不着一点儿错处。”
贾母转望向贾赦。贾赦闻言,低了头。
“我如今渐渐不再管家,内院的事尚不清楚,你们爷们儿在外面的事,更跟我说不着。可是,私下里,你等有无来往?都谋算过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远的不说,便是东府那位,既然在咱家,咱们便脱不了干系。如今能有这局面,便是祖上积福。若还不惜福……”
剩下的话,贾母未说出口,却言有尽意无穷。
贾赦想起从前每日酒饭宴乐时与人说的话,又不由吓白了脸。
“母亲的意思是,那、那位还要追究?”贾赦结结巴巴问道。
贾母正色道:“天威难测,保不齐,哪日咱们有个行差踏错,或者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参上一本。天家动怒,旧事重提,咱们便是十遭也——”
贾赦不待贾母把话说完,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扑到贾母腿边,语带哭腔地道:“如此,如此,母亲说该当如何是好?”
“置之死地而后生!”却是贾琏突然大声道。
他静静听了这许多时,终于明白了贾母深意。当今既然能解了贾府的围困,黛玉、高阳郡主并贤亲王世子这等高人既然都敢不避嫌疑过府拜访,便说明此遭贾府定然无事了。
可是,朝不保夕。错处、把柄既然在人家手上,却又不能斩草除根,只能壮士断腕,彻底表表忠心!再也翻不出浪花的破落勋贵,留它何用?还不如借此向皇家卖好,投其所好,或许还能得几分顾惜,两点好处!
贾母此招,妙也!
凤姐也附和道:“正是。有老太太坐镇,老爷您亲自上书,赶早不赶晚,保不齐……”凤姐得利心思作祟,总觉得,贾母不是突发奇想,八成得了高人点拨。既如此,此举定然利大于弊,皇家哪能让他们空手而归?就算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让二爷去求求林如海,她再好生巴结巴结黛玉,就冲今日那小王爷永玙的架势,贾蓉都能参军当校尉,二爷就是先锋将军也不为过吧?
凤姐如意算盘打得响,却不想想,就贾琏那身子骨,还当先锋将军,怕不是壮志未酬身先死。
只是那乃凤姐小心思,自然不曾说出口。
贾母看着凤姐并贾琏,心底颇感欣慰。荣国府也不算完全后继无人。前有宝玉开窍,后有琏儿夫妻明理,她再舍下这老脸不要,贾家这一灾,定然能过去!
那头儿,贾赦听见贾琏和凤姐的话,在心里想了又想,模模糊糊抓着一点头绪,却还不甚分明。只是想着,母亲便是再偏心,她也偏疼小儿子,这爵位没了,不只是他贾赦无立锥之地,存周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母亲定不会害我!定不会!”这般想着,贾赦便低下头,恭敬道,“如此,全凭母亲安排。”
贾母也没想到,大房竟这般容易便被她说动了,微微有些恍然。
贾琏却追问道:“可要跟珍大哥哥通气?”
贾母点头道:“自然要说。咱两家一脉相承,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况,此事瞒不得人。只是,珍哥儿如何做,却是他的事。你敬大爷还在,这事儿该当他们父子决断。你二人只需将利害说明。”
贾赦、贾琏领命而去。
贾母又要叫人去请贾政夫妻。凤姐见她满脸疲乏,身子歪在榻上,几乎要坐不住,赶忙拦住她,心疼道:“老太太,您今日劳心劳神,竟是不顾自个儿身子了?这等大事,必须由您做主。您可万万不能累坏了呀!”
贾母感动地拍拍凤姐手背,道:“我的身子我清楚,还撑得住!这事情太大,正如你所说,赶早不赶晚,快去请你二叔二婶。完了,还要与族老说话。”
凤姐一想,确是此理,忙不迭张罗去了。
等到贾政和王夫人来到,贾母暖阁内算是彻底热闹起来。
烛火长明,暖阁内人来人往,争论不休。先是李纨带着贾兰来了,后来宝玉被袭人强拉着也来了,再后来,一群老朽不堪,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头儿老太太被人搀扶着也来了……至天明时,贾敬和贾珍联袂而来。最后,连闭门不出的秦可卿都被硬架了来!
原说好,次日便上折子,生生折腾了三日,直到七月初五,贾赦自请夺爵去匾的折子才被送到御榻前。
当今病体沉重,近日已是缠绵病榻,轻易不阅奏章,万事都由四皇子并阁臣们代劳。对外却不敢明言,还要装出一片天下太平的模样,大肆庆祝七夕节,之后还要例行公事,采选秀女。
哪知,初五这日,杜明却亲自将一封不过寥寥数页的奏折送到了他床头。
“可是平安州蝗灾又有异变?”皇帝见状,眼皮子便跳了三跳。
先有旱灾作祟,又继南方水患难除,平安州物产丰饶,良田万顷。朝廷本就指着它救灾,奈何蝗虫一至,成熟好的粮食都便宜了蝗虫之口。灾害连连,民不果腹,便会生成民乱民变,前朝倾覆之鉴在前。
何况,皇帝的身子每况愈下,自知大限将至,赶在这等时候皇权更迭。他所选的继承人若是稍有不慎,便会被旁人拉下马来,叫他如何不心急如焚!
杜明忙摆手道:“回圣上的话,平安州蝗灾如今臣按着那小秀才的主意施行下去,已颇有成效,圣上大可放心。今日,微臣是给圣上送喜讯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