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道系林妹妹[红楼]+番外(75)
有了这等前情,京城发生逆案,且是兄弟阋墙,外人虽不明就里,但没有不透风的墙,最怕的就是闲言碎语。文人们的嘴——防人之口,甚于防川。
雅舍动向,圣上十分关心。
不过文人也不是傻子,真正勇不畏死者到底少之又少。内城大街小巷一片死寂之时,雅舍虽仍门户大开,除了常住此处的穷儒酸生,士子、文臣一个也不敢登门。
还是近日,宫里放出话来,七夕将至,依旧例大肆庆祝,内务府采买人员内外城这么一转悠,彻底放出风去,风头过了。那些缩居的人这才敢露头,雅舍才三三两两又有了客人。
人一多,就会有人管不住自个儿嘴。圣上旁敲侧击一说,林如海就得行动。
可是,防患未然为先,真等那群不知深浅的文人闯出了祸,兴了大狱,岂不违逆黛玉初衷,大伤其心?
林如海如何也不舍得,故而提前给黛玉放了风,让她安排人控制场面,引导风向。
圣上理政最勤,兴利除弊,发展生产,国力日盛。弘皙谋逆,确属逆天而行。一将功成万骨枯,放着太平盛世不要,非得自己创个盛世霸业,不是明君,只是国贼。
对比,黛玉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似黛玉这般“小女子”见解的人并不多。
黛玉还没下车,就听见大堂里传来激烈的争论声。
雅舍掌柜林周自然认得自家姑娘的马车,早迎接出来。见英莲撩着车帘,黛玉探头张望,却不下车,赶忙凑近前,低声道:“回姑娘知道,这回儿里面正热闹着。不知怎地,士子、秀才来了好多位,达官贵人也不少,其中就连南安郡王世子霍霖也在。”
“哦?霍霖?”黛玉疑惑问道。自打围场别后,她便再没听过霍霖消息。至于南安王府,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但是,南安王主动请辞,交了兵权。皇帝只是嘴上客气了几句,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如今南安郡王也不过赋闲在家。这种时候,霍霖不在家里闭门思过,跑她家雅舍干甚?
黛玉还在思量,见林周欲言又止模样,挑眉问道:“周叔有何顾忌,但说无妨。”
林周四下看了看,路上并无甚人,大堂里那群人舌战正酣,根本没人主意到外间情况,这才压低声音道:“您外祖家,荣国府宝二爷也在。”
“宝玉也在?”黛玉脱口问道。
林周点头,“他原先倒不曾来过。今日像是来凑热闹的。老奴引他去二楼雅座,他却不肯,非要和那些秀才们挤在一处。老奴看他身边也只有一个小厮伺候着,不像是府里老太太的意思。”
黛玉冷了脸。宝玉不是向来看不起国贼禄蠹吗?他挤在这群读书人堆里干什么?简直比霍霖还不知所谓。黛玉心里一急,跳下马车,就要往里闯。
孙氏一个没拉住,眼瞅着黛玉就要闯进去,斜刺里,窜出一位白衣公子,横身挡在了黛玉面前。
“林妹妹留步。妹妹这样子进去,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屋子里那群没见过世面的俗人?”永玙摇着扇子,摇头晃脑地道。
黛玉万没想到会在此时碰见永玙,抬头就看见他又换上了那身纨绔子弟的打扮,想起里面一屋子“不学无术”的家伙,忍不住挑眉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永玙因着不久前那场对话,本来还有些羞赧,见黛玉坦荡磊落模样,相形见绌,忽觉自家怎地这般小气了,收起绮念,一本正经地道:“这雅舍里可也收着我们家不少孤本名作呢,便宜这群酸儒以博妹妹一笑也罢,再被他们曲解了去,祸国殃民,本世子可不允许。”
“合着你还是心疼自家那点儿东西呀!”黛玉听着那句妹妹,到底有些耳热,故意调侃道。
“嘿嘿,”永玙腆着脸凑近一点点儿,轻声道,“都是给妹妹攒的。”又怕言语过分,惹了黛玉的厌,赶忙找补道,“林妹妹,且请二楼雅间看戏,这帮人,区区在下,一根手指便可应付。”
黛玉睨他一眼,“如此,我可瞧好了。”说罢,在林周招呼下,和孙氏等人一道,从旁边侧门,直接转入了二楼雅间。
那边厢,永玙接着摇扇子,晃起八字步,身后跟着提着金丝鸟笼的文竹,迈步进了雅舍大门。
门内,以霍霖为首,分四方坐了四拨人。
永玙也是才解了禁就跑去林府拜访,被应妙阳告知黛玉来了雅舍,掉头就追了过来。只远远看了几眼大堂情形,就见黛玉闷头往里闯。哪里舍得自家林妹妹被一群俗汉看了去,箭步冲上前,拦住了。这会子,走将进来,才把屋内情况看分明。
二楼雅间内,林周推开雕花窗棂,指点下面人物与黛玉看。
“赶巧了这几家,正和了四位异姓王。东面的是东平王妃母家侄子蓝善,家里给他捐了个大内侍卫,现属禁军编制。西面那个,是西宁郡王家庶子金祥,是个没事人,整日在外闲混。南边的是霍霖,倒是几位里最出息的一个。至于北边这位——”林周一一指点道。
黛玉随之望去。蓝善、金祥都是一脸傲气,无甚出奇模样,她只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而霍霖,经过围场兵变,整个人倒是成熟许多,褪去了那些遮掩不住的傲气,却也显得暮色沉沉,有矫枉过正之嫌。
“北边的怎么了?”黛玉看着北边坐着的那位书生打扮的少年,不解问道。
林周又压低了声音道:“这位恕老奴眼拙,竟一时认不出来。可他见解不凡,在那三位来之前,一个人辩跑了十几位酸秀才,这才得了那个位置。”
“哦?想来是个有本事的人。那宝玉呢?”黛玉问道。
林周指了指那蓝布袍少年身后三步远距离站着的一个人,“宝二爷便在这儿。他听了有些时候了,却不见说话。”
黛玉点点头。
宝玉戴着书生帽子,黛玉从上往下,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他站在旁人背后,在想什么。
“我当是谁?妄议国事,还敢有这般大的阵仗,原来是南安郡王世子呀!”永玙阴阳怪气地道。
本来在座四方正争得面红耳赤,有骂人的,有褒扬的,有引古的,有论今的,有呼天抢地的,也有故作高深的……都是七情上面,全没工夫注意永玙。
可是,永玙这一开嗓,声音不高不低,语气不疾不徐,却偏偏轻飘飘地就飞进了所有人耳中。真疯的假傻的,都停住了。目光齐刷刷聚到永玙身上。
不看还好,一看各个儿吓了一跳。
这少年好风采!
当庭一立,似宝剑出匣,赛芝兰玉树。剑眉飞扬,星目摄人,偏偏,面上神情清冷无比,目无下尘。薄唇微挑,便是睥睨天下的姿态。
嘴里说出的话,更比他的模样惊人。
众人看罢永玙,都是惊叹,却也忍不住回头去看霍霖。在场众人许多做作,八成便是冲着霍霖去的。毕竟,围场里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南安郡王就是被夺了兵权,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巴结上了霍霖,自然前途无限。
可是,永玙一进门就把霍霖贬得一无是处。
霍霖抬眼看了看永玙,别人不认识永玙是谁,他却门清。想起这些日子,他在家中受的闲气,和父亲的教诲,咬咬牙站起身,躬身给永玙行礼道:“不知贤亲王世子驾临,霍霖——”
“别介。小爷可受不起你这一拜。”永玙说着,负手在大堂内溜达起来,边道,“怎么此处便是大名鼎鼎的雅舍?不见士子抄书,没有墨客作画。除了铜臭就是酸腐,还有人学那等市井小民做井底之谈、纸上征伐,啧啧,不伦不类,不三不四,不学无术,不……”
随着永玙语声,适才那些争论得最激烈的人都臊红了面皮,却畏惧永玙身份,敢怒不敢言,眼里面上都是郁忿之情。
永玙却浑不在乎,正停在金祥面前,却转身指着文竹问道:“文竹,你说,还有‘不’什么?”
“不知所谓,不顾死活,不懂装懂,不根之谈,不攻自破,不仁不义,不测之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文竹那张嘴,开了口,就如决堤之水般一气儿奔腾下去,半点面子也不留。
“放肆!不过一个小厮,这里哪有你大放厥词的地方?我等文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国朝不稳,风雨飘摇,我等更该身先士卒,激扬时弊,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一个五十上下,一身蓝衫的山羊胡老文士受不住文竹讥讽,跳起来,反唇相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