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道系林妹妹[红楼]+番外(48)
黛玉闻声,讶然抬头,正对上一双与宝玉极为神似的秋水明眸,模样有几分熟悉之感,一时却不敢就认。
那人见黛玉不识得自己,还欲再言,却逢皇后娘娘目光扫来,吓得忙闭了嘴,退到黛玉身后暗影之中。
却不知这边动静还是引起了皇后娘娘注意。
皇后居高,将黛玉疑惑神情尽收眼底,略一思量,便想明白其中始末,冲那女史一招手。
女史躬身领命而出,步态优雅,然而笼在袖子里的双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黛玉离得最近,将她诚惶诚恐模样看在眼里,竟忽然想起来了她是谁。只是前世黛玉见到她时,那人被众星拱月般环绕在人群之中,宫装熠熠生辉,脂粉钗环将她容颜全遮住了。黛玉被隔离在人群之外,竟看不分明她的容颜。
只牢牢记得她那句似嗔似怒含悲带怨的慨叹:“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儿们一会,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来!”
那句“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久久在黛玉心内回旋。她虽不说与人知,却断不能忘,以至于最后贾府败落,她眼见无处可去,便决绝行了那条路去。
可是,眼前之人,低眉顺眼屏息静气,行动之间皆看旁人脸色,多一句话不敢说,多一点事不敢做,丁点儿不敢行差踏错模样,又哪里有半分像从前那个敢于当着诸多内廷太监、宫女们的面儿大发厥词称呼皇宫为“不得见人的去处”的贤德妃贾元春呢?
不怪黛玉一时认不出来。
果然,皇后娘娘在上说道:“本宫竟忘了,贾女史和林姑娘原也是姑表姊妹。贾女史入宫的早,想来你二人并不曾见过。”
黛玉犹豫,想等元春先回话,哪知元春只是一味低头不语。黛玉不解,求助地望向应妙阳。
应妙阳示意她尽管说话,不须顾忌元春。
黛玉这才起身行礼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确实不曾见过表姐。今日得会,全是沾了皇后娘娘的光。”
皇后娘娘掩唇轻笑,微带黠意道:“日后你姊妹二人相见机会甚多,今日且认个脸熟吧!”
宫规深严,侯门似海。元春深处皇后宫中,黛玉如何能够常常与她相见?
皇后娘娘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不由心内一突,纷纷揣测起其中深意。
史侯夫人见状,轻轻拍拍还神思不属的湘云手背,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你林姐姐绝非池中之物,日后与她说话行事,切切注意着些!”言下之意,再不许湘云出言无状,鲁莽行事。
湘云一知半解点头应是。
倒是旁边其他人家的夫人、姑娘见到史家二人私语,也个个心底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准备待会儿好生奉承着应妙阳与黛玉。
其中最是惊心者,还要数从头到尾不曾得令抬头也没能说上一句话的贾元春。
皇后娘娘金口玉言,她这话究竟是说要放她出宫还是要接黛玉进宫呢?
只有皇后娘娘并贤亲王妃与应妙阳三人交换眼神,各自笑得莫测高深。
花开并蒂,各表一枝。
却说永玙这头儿,卖了俏皮,走引得皇上一阵发笑。哪知皇上笑到最后,竟是一阵急咳。咳中带痰,声音滞涩凝重,听来令人忧心。
永玙忙要唤太医,却被皇帝止住。
“玙儿进来,皇爷爷有话与你说。”皇上好不容易止住咳喘,闷声道。
永玙掀帘而入。却见皇帝歪靠在铺着厚毡的御座上,吴牛喘月的天气儿,却仍身着夹衣,面色潮红,气喘吁吁。身边贤亲王正拿着热毛巾不停给他揩拭。
永玙脚下便是一软。
皇帝见状,虚弱一笑,招手让他近前,拍着他肩膀道:“玙儿莫怕,皇爷爷并不严重。只是这一路颇有些颠簸,痰气上涌罢了。”
永玙点头附和,心里却全不赞同。皇爷爷从前何等英明神武模样,双弓连射不让神箭,京郊围场距离皇城也不过几十里地,如何便会让他劳累至斯?
果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大叔叔敢做那种事,想来也是看着皇爷爷年事已高。
可是,皇上既然已病得这般重,又将所有人瞒在鼓里,为何还非要大张旗鼓前来围猎,岂不是昭告天下圣躬违和,皇帝病体沉重,已近风烛残年吗?
永玙想不通,只能偷偷去看父亲。
贤亲王浓眉紧锁,外衫已被热汗浸湿,却浑然不觉。
皇上看着永玙忧心如焚的神情,老怀有慰,强压下咳意道:“不是皇爷爷有意隐瞒病情,实在是这病来得又急又猛,就连皇后也不知朕竟病得这般重。可是,可是……”皇上说着,略显浑浊的眸中射出摄人的精光,望着帐篷门口,一字一句道,“旁人却先得了消息,你说这叫朕如何能够心安?”
第45章 几多暗流汹涌
不多时, 皇上换罢戎装, 在贤亲王并永玙等人簇拥下, 骑马走至围场中央。
皇后率领命妇贵女们起身观礼。
皇上胯、下汗血宝马鬃毛迎风飞舞, 四蹄轻快迈动,鼻头呼呼喷气, 似乎已然迫不及待。
行围队伍列阵于前,各个整装待发。皇上骑马转过一圈, 检阅行围队伍, 见队伍军容齐整,斗志昂扬,十分满意,冲永玙一点头。
永玙转头,示意士兵展示行围成果。
皇上在贤亲王陪同下, 登高而望。合围内野兽情况历历在目, 还有大臣将围内野兽数目多少品类如何一一呈报。
皇上听罢, 朗声道:“夏苗之意在驱逐恶兽,守卫庄稼。此次管围大臣贤亲王并其子永玙深体朕心, 拱卫妥帖布围得宜, 无需再变,史官当记之。”
话声刚落, 便有执笔史官出列领命。
贤亲王并永玙行礼谢恩。
皇上步下高台,却在贤亲王搀扶下再度上马。
紧跟着便是永玙纵马上前,恭敬将金弓双手奉上。皇上接过金弓,脚跟向内轻轻一磕, 汗血宝马得了号令,又快又疾冲将出去。
那头儿,早有侍卫身披鹿皮、头戴鹿首,吹响鹿哨子,奏出雄鹿呦呦的鸣叫声,诱来雌鹿、小鹿、野狍子、獾并野兔等兽类以供皇帝射捕。
哨鹿之音才响不多时,便有一只小鹿蹦蹦跳跳从林间跃出。小鹿乍见飞马黄袍的圣君,却不知躲避,驻足停在原地,只眨着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张望。
观围顶上,黛玉见小鹿命悬一线还不自知,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旁边,贤亲王妃不动声色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松。
另一头儿,永玙看着马背上身姿挺拔姿态从容毫无病态的皇上,手心里却攥满了汗水。
适才还伏在榻上咳喘不已,怎么可能才这片刻工夫便判若两人呢?
永玙亲眼目睹皇上灌了参茶下去,强吊起精神,此刻十分担心稍有不慎他便从马背上跌落或者张工射箭之时臂力不足拉不开弦甚或用力过度伤损病体,再者小鹿反应过来骤起逃窜,皇上在后纵马急追……
变故太多,可是哪怕一星半点的意外,其结果便是江山易主!
马背上的皇帝如何不心知肚明?面上波澜不惊,心底也是山呼海啸。时不我待,不过翻过今年年头,他身体却大不如前。批阅奏折时常常手抖,甚或走神入睡,精疲力尽、力不从心。奈何,朝堂顽疾仍在,固瘤难愈。他不得不违背当初对弟弟承诺,寄出贤亲王府大旗,放弃儿子重臣不用,让永玙下江南整顿吏治。
所幸,永玙不负所望,吏部贪腐大案办得漂漂亮亮,还给他带回了一个得用的林如海。
皇帝刚觉得压力稍减,有心借夏苗提拔任用人才,却转头得知刺客消息。命暗卫查了,才知道他近来身体不佳消息早已外传,就连他昨夜偶感风寒之事,后宫之人无人知晓,外臣也已“尽知”,还就此设好毒计专在围场等他!
急怒攻心之下,皇上陡然病倒。太医来看时,竟已有咳血之症。他当场封了太医的口,下旨消息但凡传出去一个字,今日在场之人立斩无赦。转头命人寻来贤亲王。
贤亲王一见皇上龙颜,登时吓得瘫软在地。待听罢皇上计较,更是两股战战,叩头连连。
奈何圣意已决。
皇上牵着马缰绳,操纵身、下坐骑一步步走到最好的射击位置。果然那呆傻小鹿还一无所觉,似顽皮幼童般歪头好奇打量着面前戎装持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