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团长我的团同人)茉莉心事- 我的团长我的团后续(76)
我们同时难过地看到,不仅仅是烦啦,甚至连一直同情他保护他的红旗小学校长,那个好心又有人情味的老头也因为长期对烦啦的庇护,被打成“□□机会主义分子”,在“□□”开始后,陪着烦啦一起被□□,被斗争……
我们看到,老实头丧门星,由于甘于平淡一直都在望旗村做个最平凡的农民,在这场浩劫中几乎没有被波及,没有让自己陷于被整被斗的局面。这是在这场动乱中非常让大伙儿欣慰的一点。
其实我一直很担心茉莉,如果她曾作为国军军需官二姨太的身份被人揭发出来,那等待她的将是灭顶之灾。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而我又不能救她的话,我甚至都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所以,自这场运动一开始,我就比茉莉更加忧心忡忡。我担心烦啦,担心丧门星,担心茉莉,也担心张立宪和在校读书的思龙。我们弄不懂这场运动,我们不明白为什么事情越来越背离本来该有的样子??
(三)
在禅达,我们最担心的是烦啦。他的历史问题让他没有可能躲得开历次的运动。还好,小太爷自从复员回家以后,人更成熟了。他收敛了他的锋芒和他的愤怒,也改掉了损人不利己的那张损嘴。由于他的平和和低调,他并没有在工作和生活中给自己太多的树敌,反而在一次次的运动中,总结出了无数“保存自己,坚持下去”的经验。
好在禅达地域偏远,不是全国的政治斗争中心;而老百姓又民风纯朴,对政治运动的热情没有那么极端和激烈,所以虽然一场场运动在禅达的革命群众中也一个不落地开展了,进行了,但终究很少闹出人命来。在□□的后期,有很多运动也就流于形式,老百姓们被组织来走走过场,这样一来,那些被斗争的对象得以喘息,得以在紧一阵、松一阵的运动中活了下来。
烦啦现在的心态是无比的豁达。有运动时他就自觉地去挨□□,没运动时该干嘛还干嘛。学校的课是停停又上上,时断时续,但学校的工资还是没有停,日子总是要过下去。弟兄们就在他方便的时候去看他,给他鼓励和安慰,或者就是静静地陪伴他度过一个又一个难熬的黑夜。我们相信黑夜总有一天会过去,我们希望活着的亲人们能好好活着,等待看到光明……
我偶尔也会去看看张立宪。还好,他是在野战部队,由于野战部队必须要完成艰巨的“援越抗美”任务,所以在□□期间一直都没有乱。试想,一支乱了套的、不服从指挥的部队还能有战斗力吗?
张立宪由于卓越的战场指挥能力,已经被提拔为他们那个师的师长。也许,在战争期间,也只有真正能打硬仗的人才能担任这个职位吧!那个欣赏他的老上级还在位上,并主管具体的援越战争,所以老张的工作暂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在六六年初,张立宪的女儿抗美满了十五周岁以后,终于如愿地参军了。她现在就在老张同一个部队上,做了一名话务员。而张立宪的儿子,那个烦啦在劝老张投诚时看到小醉怀的那个小子,叫张晨曦,正好于六六年高中毕业了。六六年的高中毕业生,他们的命运有多坎坷,我们在后来才慢慢体会到。
六六年的五月,□□开始了,这时小张同学即将高中毕业。作为重点中学里的品学兼优的尖子生,一向喜欢读书做学问的小张,本来的理想是考上北大或清华这样的名校。但是,动乱了,高校不招生了,美好的理想一下子就被现实给砸得粉碎。
张晨曦一下子成了待业青年,不能继续上学,暂时没有工作,没兴趣和那些□□搅在一起忙那种乱哄哄的运动和串联,小张同学选择了在家读书。可即便是读书,即便是在自己家读书,也得偷偷摸摸的,因为有很多书已经成了□□,而且当时流行的一句口号是“知识越多越反动”。
(四)
我同时也担心思龙。担心他所上的军校会受到多大的冲击?对他的学习会有多大的影响?最重要的是,在这场浩劫中,他会不会迷失了自己人生的方向?
所以,现在的我经常会往返于南京和禅达之间,奔走于茉莉和宝儿面前,牵挂着那两个人世间我最亲的亲人。
思龙的学校也受到□□的影响,教学时断时续。有些课教得很好的老师会突然间被扣上些莫须有的帽子被打倒。这种环境,不由得让年轻的思龙也开始忧心忡忡。他牵挂着自己的老部队,牵挂着在前线的战友。
这时候的思龙,已经不是那个刚从学校毕业后热血沸腾的青年了。现在的他,也年轻,也有热血,但更多了一层理智和独立思考的能力。尤其是在经历过了战场上的硝烟和生死之后,他对人生和社会又多了一份感受,他看问题的时候就不会仅仅停留在事物的表面。对于政治运动,他始终牢记了孟老师对他说过的话,自己没有想明白的事,就少做或不做。茉莉的那种心思细腻、谨言慎行的特点在他身上也逐渐体现了出来。他在写信给战友、给同窗、给家人朋友时,都不会提起自己学校里的各种运动,也尽量不用文字去讨论政治。现在的思龙,学会了谨慎,尤其是在敏感的政治问题上的谨慎。
同时,为了不浪费时间,在学校停课的时候,他会去图书馆、去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去收集各种关于二战时期的军事资料,作为学习和研究的对象。在他的心里一直有一种紧迫感,那就是不能荒废了时日,尤其是当战友们正在前线浴血的时候,自己在后方更不能荒废了时日。如果学校教育不能正常进行,他就尽可能地自我教育。抓紧一切时间,来充实自己,并盼望着毕业后回到部队的那一天早日到来。
(五)
时间在我的担忧和期盼中慢慢流逝,时间已经到了1969年的夏天。现在,我正在位于南京的解放军理工大学的校园内漫步。思龙来上学已经三年多了,估计现在是他快要毕业的时候,我来看看他,希望能知道他最新的动向。
我在这所大学的校园里穿梭,从宿舍一直找到食堂。心里感慨着这大学就是大啊,跟禅达的红旗小学那可是大不一样啊。时光流逝得真快,转眼间二十年的时光就流走了,我的眼前还时常会浮现出小小的宝儿背着书包去上红旗小学时的情景。
我来到了食堂,现在正是晚餐时间,来吃饭的学生很多,都穿着清一色的绿军装,一时还不太好分辨。我站在食堂的一个角落,耐心地在人潮中仔细寻找。忽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刚打好饭,一手拿了一个碗,正向旁边的座位走去。可是一个身穿军装体态窈窕的冒失鬼,笨手笨脚地撞了他的手臂,只见一碗汤全都泼洒在思龙的身上……
“哎,你怎么回事?你挤什么挤啊!”思龙开口了,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压抑了的愤怒。
那个冒失鬼一回头,满脸的惶恐忽然转成了一腔的惊喜:“袁思龙,原来是你啊!”
(六)
那个笨手笨脚的冒失鬼,先是在四年前打翻了张参谋长的墨水瓶,将半瓶墨水洒在了袁思龙同学的履历上。那一年是1965年的夏天,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当时的她十五岁,而袁思龙二十一岁。
现在,时间到了1969年的夏天,正好隔了四年,在军校的食堂里他们又碰到了一起。还是这个冒失鬼,撞翻了思龙手中的碗,将一碗汤都泼到了思龙身上。这个时候,她十九,而思龙刚好是二十五。那个笨手笨脚,总会闯点小祸的冒失鬼,就是张立宪的宝贝女儿,张抗美。
抗美:“袁思龙,你不认识我了?四年前,我们见过的。那时候在我爸的办公室门口,他好像就是和你说上军校的事儿。你还记得吗?我是张抗美。”
思龙:“你爸爸?是张参谋长吗?我好像有点印象。参谋长第一次跟我提上军校的时候,我出门时差点撞到鬼。哦,不对,是差点撞到冒失鬼,是有个小姑娘在门外边躲着偷听呢,就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抗美被思龙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有点儿挂不住了,但她是个性格直爽的姑娘,还是回答了思龙的问题:“我是来参加短期培训的,我都来了一个月了,还是第一次碰到你呢!我六六年就参军了,现在已经是有三年军龄的老兵了,就在咱们师当话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