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心同人)[宝莲灯/戬心]路遥归梦+番外(73)
面前垂直的平面上一圈圈涟漪荡开,复归于平静,照出血红花路尽头的一个远远的人影,不知是正朝自己走来,还是正离自己远去,在微皱的波光里瞧不真切。
敖寸心一惊,在血色的花海里本能地想要逃开,手脚却被牢牢钉在了原地,低头一看,这才想起自己已经被关在这里很久了。黑烟嵌进她的四肢,把她捆在无尽的废墟之中,没有声音,没有光亮,也没有人——至少在那一声滴水溅开的声响发出之前,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人影的四周,开始层层叠叠地浮现其他路人,很快就把那个身影埋没在人海里了——于千万人之中,她用目光跟丢了他。
她望着远方熙熙攘攘的人海,和人海里失散的某个轮廓,忽而一阵难过。
“你在这里。”
是谁在说话?
“闭上眼,不要看我,我身上都是血。”
涟漪又开始荡漾复平静,那个身影从退潮般散去的人海里重新现出来,长身挺傲,踏遍风霜,素白衣衫染遍了赤红的鲜血,仿佛刚从修罗地狱里爬出。
“不要看我。”
敖寸心没有听,她依然看了,看见那张走近的面孔渐渐清晰。那是一张极其苍老的脸,唯有一双墨玉般的眸子熠熠生辉,垂落肩头的银发微微卷曲,让人联想起高不可攀的冰峰,或苍茫山间的落雪。
难道是我浮生大梦犹未醒,不知世上已千年?
“闭上眼睛。”那个人淡淡地说道。
“我做不到。”敖寸心低低地开口,泪水已经盈满了眼眶,“因为是你,所以我移不开目光。”
她抬起手,犹疑地伸向那个人苍老的面庞,珍惜得像是怕惊扰了谁。
嗒——
那个身影的轮廓瞬间碎在一圈一圈的涟漪里。
敖寸心愕然,继而微怔。
我的手,能动了?
一双温热的手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身,背后靠上一个温暖的胸膛,熟悉的淡淡冷香穿过她的发丝笼过来。
敖寸心猛地回眸——乌发流金,剑眉薄唇,一身清爽,正是杨戬。
他将下巴搁在她瘦削的肩头,胸腔里震起磁音:“我来了。”
敖寸心微笑着阖上眼眸,偏头蹭了蹭他的耳鬓,“我隔镜观你,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
“知道你在等我,所以我来了。”
“你太傻了。”
“你是我最亲的人,只有你平安,我才能平安,只有你欢喜,我才能欢喜。”
敖寸心回身捧住他的脸,摇了摇头,“只有你平安,我才能平安,只有你欢喜,我才能欢喜。”
杨戬深深看着敖寸心,揽在她腰后的手收回,将她的右手握住,额间流光一闪,一道银光射出,绕着她打了个旋,缠到她的无名指上,荧粉四散,化作一圈细细的晶莹圆环。
敖寸心垂眸打量着指间那极精致的圆环,既有银河之色,又似清蓝月白。
“这是?”
“戒指是个圈套,无论你走出多远,都走不出我心间。”
潜伏寻灯
灵台一片净明澄澈,连呼吸都变得前所未有地舒畅和缓,筋脉百骸间是数十年不曾有过的轻松充实。敖寸心一身清爽地醒来,映入眼帘的是杨戬那眉若墨画、眼如点漆的清俊容颜。
“感觉如何?”他浅笑轻问。
散乱的意识渐渐回笼,这些天发生的一切朦朦胧胧地归入脑海,敖寸心凝思片刻,不敢置信地问道:“我……我已经……”
“你已经没事了,体内再也没有魔息,再也没有桎梏,安然无恙,一如既往。”
敖寸心望着那双仿佛可以将一切苦难化开的星眸,半晌才彻底消化了他话里的意思——她再也不用担心会迷失自己的善念了,也再不用担心会与他魔神殊途了,换句话说,从今往后,她还是她——敖寸心。
她被他救赎了。
见她一脸空白地盯着自己,杨戬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敖寸心不耐烦地秀眉浅颦,抓住杨戬那只仿佛在逗弄傻瓜的手,却被无名指上荧光细腻的圆环夺去了视线的焦点。
……
“今日,蜀中杨某娶身旁的女子为妻——
“晚霞为媒,夕阳为证,三界共鉴——”
……
妻……
心脏如同鲜活有力的泵,将岩浆般滚烫的热血喷薄开来。
“我记得你曾问我,何为缘。”敖寸心克制地垂下长睫,压平了声音道,“我猜,缘不过是……兜兜转转,我又绕回了起点罢了。”
杨戬的身体不易察觉地一僵,面上的神色条件反射般收敛得极淡极静,“你若气恼昨日之事,就视作将计就计,不必当……”
这个人总是这样——她藏住唇畔快要暴露的微笑——总是这样不解深情,又总是这样口是心非啊。
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将他带倒在自己身边,敖寸心极畅快地笑道:“我是说,回到起点,所有遗失散落的就都会回来了。是不是啊,夫君?”
瞧着杨戬蹙眉愣住的样子,敖寸心只觉莫名可爱,索性再吓他一吓,扳住他的头在唇上印下气势汹汹的霸道一吻,“第一次是到我家里抢亲,第二次是到灵鹫山上抢亲,夫君可真是越来越生猛了。”
“我没有抢亲。”杨戬这种久经官场商业互吹的货色,竟也会面色微窘泛红,颇为义正辞严地指正,“令堂亲口将你许给了我。”
“啊?”论起语不惊人死不休,敖寸心自认输了一筹,“你说谁,我母后?”
“令堂许诺,只要你情愿,她和龙王绝不干涉。”
“前提是你冒险深入敌营救我出去?”
杨戬毫不避讳地点了一下头。
敖寸心小嘴一扁,并未对家里的态度感到喜悦,“母后真是的,这么直白地利用别人家的儿子去救自己的女儿……唔!”
唇被封住,敖寸心被迫把后半句吞进了缠绵悠长的吻里。湿漉漉的感觉,就像那些年灌江口连绵不绝的雨意。
良久,杨戬抬起头,没有反驳,而是另辟蹊径地说下去:“直钩垂钓,想不上钩也难。”
“咳……”敖寸心耳根微热,咬了咬唇瓣,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深入,顾左右而言他道:“听说无天已用宝莲灯杀死了莲……噢,就是他的善念。宝莲灯不是有咒语吗,他如何能操纵?”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找到宝莲灯之后才能揭晓了。”
没时间将近日各自身边发生的种种一一叙话,甚至没时间将眼前的事态条条捋顺顺,更加没时间将种种纷乱复杂又波涛汹涌的情绪彻底平复。当下约莫寅时初刻,夜色黑沉,杨戬化身一变,幻作一只银蓝夜蝶,从容拍打着薄翼,落在敖寸心抬起的指尖。
敖寸心出身龙族,对于人类这一物种也早已瞧得习惯,此时见杨戬使出七十二般变化,思绪不由得飘忽了一下——她先入为主地认为,如杨戬这般的狠厉角色,该配独行矫健的荒原俊兽才是,没想到与轻灵隐秘的小小夜蝶也如此浑然和谐。
她本想问一句“出得去吗”,话到嘴边又临时换了,“外面什么情况?”
“室内并无机关,廊间有两个副使看守,其中一个是故人,玄门外还有百十来号好手。我已传音给外援寅时三刻行动,我们在他们惊动山上人之前潜出去,趁他们牵扯兵力时寻灯。”
敖寸心一边在脑海中处理杨戬描述的信息,一边含紧一口真气试探各处要穴,只觉无量诀心法已将体内的佛丹之力缕缕化开,与自己原本的内家功底融为一体,法力前所未有地充沛。她当即捻了个缩身法,将身量幻为指甲长短,跨在夜蝶背上,握紧两根纤长的触角。
“事不宜迟,出发吧!驾——”
夜蝶扇动着色如星河的翅膀,门上堵着方孔的岩石嘎啦一声移开,露出半个空口,夜蝶便从那小口飘飞出去,沿着灯烛秉照的晦暗长廊往外探寻。
一个头戴黑金面具、身罩白袍的男子正抱臂倚着廊壁,眼尖地发现了夜蝶,却不亲手去捉,反而箭步冲到玄门口,冲独自在外躲清静的赢妖高喊道:“他们逃了!”
“什么?”
趁着赢妖闪身进门的刹那间的空隙,匿在高处的夜蝶宛若一道流光划出门去。
敖寸心骑着杨夜蝶,在更深露重的青山夜色里高高低低地飘飞,迎着偶尔拂过脸颊的轻柔晚风,紧张难安的情绪在不知不觉间缓解了大半,几乎有种携手闲步的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