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心同人)[宝莲灯/戬心]路遥归梦+番外(18)
“你为什么要到鄯城去?”
杨戬如实道:“我料定鄯城有埋伏。”
敖寸心就算酒量海深,此时也有了三分醉意,哈哈笑道:“结果却发现那埋伏不是冲着沉香,而是冲着你,惊不惊喜?”
“好了,下一个问题。”
敖寸心咬着指甲想了一会儿,“你伤口还疼不疼?”
“这算什么问题?”杨戬不由好笑。
“现在你只能说真话啊,平时问你,你八成不会实说的。”
杨戬唇角微弯,“有一些,心口最疼。”
身边红影微动,他下意识拉住她,用力眨了眨醉眼问道:“去哪儿?”
敖寸心仍算清醒,瞅见传说中不可一世的二郎神已醉得有些糊涂,笑道:“我跳支舞慰劳伤员,你看不看?”
读懂了杨戬眸中的不解,她接着道:“你生得俊,没发现那些能歌善舞的党项姑娘都在偷偷瞧你吗?我们龙族也是炎黄子孙,可不能让她们以为汉地女子只会坐着喝酒呢!”
醉卧边城
“你会跳舞?”
“不信吗?东海的听心姐姐教过我的。你好像认识很多人,应该认得她吧?”
杨戬自然是认得的。
当年他决意将年少的沉香逼上修改天条之路,狠心杀害了屡屡庇护沉香的敖听心,又将其魂魄救回藏于真君神殿密室银鼎之中。在数年众叛亲离的日子里,那位红烈似火的女子成了他唯一可以倾诉之人。事成助她还阳之后,这些年各忙各的,倒断了联系。可她明知道敖寸心被囚于何处,却不肯来告诉他一声,想必也是不愿他再搅扰于她的。
只不过,那位听心公主性子直来直去,比寻常男子还要爽朗些,竟也会跳舞么?她教出来的徒儿,能有几分可信?
敖寸心怀疑自己在篝火明灭中看错了,她竟在杨戬唇畔看见了一抹不太明显的温软。他的笑不少,但大多是没有感情和温度的微笑,甚至是暗含嘲讽的冷笑。
她强迫自己将目光从杨戬处移开,径自将身上借杨戬的外衫脱下,露出自己原本的水红衣裙,步入场中,在羌乐管弦之中,和乐舞了起来。
低身锵玉佩,举袖拂罗衣。
对檐疑燕起,映雪似花飞。
一千六百五十年的婚姻,他竟从不知道她的身段这样美。
明灭不定的火光映在她瘦削凝润的脸上,仿佛笼上一层旖旎芳华。她的唇畔挂着舒朗笑意,禅静沉敛,一双明眸有意无意地望向杨戬,琥珀色的眼瞳宛如皓皓明月,又似桃花千重。
腰间的白纱在大漠的风中自在飘扬,微旧的色泽浸着两千年斑驳岁月,却仍保持着一片雪白素雅的初心。
……
浑身都如虫噬蚁蚀般痛不可当,刺骨的疼从膻中蔓延至胸腹,他从梦魇中惊醒,眼前却不是梦中的火海如血,而是一处素白纱帐。纱帐替他遮去了太阳的炽烈,清凉的海风拂过面颊,拭干了他额前的冷汗。
“你醒啦?”
一声清甜的问候传入耳际,他这才真切地意识到,原来自己没死。
他迟钝地望向声音的来处,隔着纯净轻纱,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见到一个瘦削的轮廓。她站在阳光里,好像也正望着他,好像在笑,乌发被海风微微撩起,与翻飞的白纱交错成一片令人心折的灵动与自由。
在之后的无数年里,每当他回忆起这一天,都觉得那一幕本该是美入骨髓的。
但实际上,当时的他已是心如死灰。母亲在自己面前被十大金乌活活晒化,复仇的鲜血还留在伤痕累累的身上,根本无处安放满腔焚天灭地的怒火与无奈……
他挣扎着起身,已辨不清哪里在痛,“这是什么地方?”
“西海海岸。”她的声音十分轻快,一袭水红长裙,发间缀着的金色珊瑚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一颗无忧无虑的纯净之心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体会他的仇恨与痛苦的。
他原也没指望这世上有谁能体会他的伤痛。
她见他头也不回,踉踉跄跄地与她擦肩而过,秀眉微蹙,嘟嘴道:“我救了你一命,就这么走了?”
他顿住,微微偏头,余光里,素织白纱在身后随风飘荡。
母亲在他眼前燃尽,仙身化作了一块玉石,被他藏在怀里,他得把母亲和父亲葬在一起。
母亲死了,三妹还不知道呢,如今这世上,真正只剩他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了。
“你如果不救我,这一切都结束了。你救的,是痛苦和仇恨。”
他忍着痛一步步往前走,任素白纱帐在海风里猎猎作响。
……
褰褰袖欲飞,雾轻红踯躅。
醇香的羌酒滑入喉咙,灼烧下一片火辣的炽烈。杨戬半举陶碗,眸中拂过一抹翩飞的薄雾。
还以为自己没醉。
“我有这么好看吗,你眼睛怎么直了?”
丝竹羌音仍在和鸣,他们继续着他们的欢庆,就像世世代代的凡人在悲喜无常中倔强地回命运以歌唱。
杨戬望着她两颊的淡淡绯红,面上仍是一片波澜不惊,但事实上,他花了好大力气才压下心底的涟漪,官方地说道:“敖姑娘一舞惊鸿,令杨戬大开眼界。”
向来寒凉的眸子在羌酒的催动下透出些许和暖,蒙着一层清亮的水雾。不同于敖烈的温雅谦和,他整个人如同峥嵘峻峰,并不平易近人,却更让敖寸心想去那人的心里走一走转一转。那颗淡静清明的心里,却生发出一棵情根,血色的情根,让她禁不住嫉妒,却又自觉没资格嫉妒。
她低了头,接过他手中的陶碗放在地上,“一会儿醉倒了,我可拖不动你。”
他并不打算解释,不走心地搪塞:“痛能使人清醒,杨戬永远清醒着。”
前尘往事断肠诗,我为卿痴卿不知。
月至中天,众人陆续散去,少年醉乎乎地醒过来,引他二人到一处空出来的毡帐外,便摇摇晃晃回自家帐中去睡了。
“哎哎等等,我们……”敖寸心想拉住那党项少年说清楚,却没拦住。
“无妨,将息一晚,明日还有正事,我在帐外合合眼就罢了。”
敖寸心看了看他,他根基扎实,从身形步子来看,竟瞧不出半点醉态,只是眼中的迷蒙骗不了人。“你法术高,倒是变间帐子出来,大家方便。”
“不可在凡人面前显露法术,记住,你我只是汉地商人,与商队走散了。”
“可是这地方风这么大……”敖寸心低了头。也是,他法力无边,岂会在意一点凡间之风。
她掀起帐帘,又回头看向他。
“怎么了?”他低声问道。
“我们是不是认识很久了?我总觉得我们交情不浅似的。”
交情不浅……
是不浅。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你不愿意说,那我就不问了。”
事不过三,你若当真不肯说,我今生再也不问就是了。
杨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既像她,又不像她。
原来离开他,能让她这样平静喜乐。
“的确不该瞒你。你救过我的命,我却折磨了你很多很多年,就这么简单。”
“很多很多年是多少年?”
“一千六百五十二年九个月零三天。”
她想说原来我已经这么大岁数了吗,但想了想杨戬肯定也有这么大岁数了,还是不要说出来惹人生气的好。
“原来我们认识了这么久呀……听沉香说,你是司法天神,整个天廷除了玉帝王母,数你官最大,我一介普通平民,竟也值得被司法天神折磨?”敖寸心笑了,觉得这事十分有趣,“那我呢,也折磨了你一千多年吗?”
“没有。”
“你说谎。”
“杨戬的谎言不少,但这一句不是。”
哦,那就好,好得很。
所谓“久处不厌“,便是这个意思?
满心的喜悦涌到嘴角,敖寸心怕被杨戬笑话,连忙转身回帐,却被拉住。
“有一件事你说错了。”
“嗯?”她心下惴惴,想不出他意有何指。
“你并不普通,在杨戬心里,你永远无可替代。”
她猛地回头,迎向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醇香的酒气萦绕在鼻端,令她心中微漾。
“我知道。”她娇俏一笑。
“你知道?”
“你一定喜欢我。”她瞧着杨戬古怪的面色,笑意更浓,“是你的眼神告诉我的,我跳舞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