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心同人)[宝莲灯/戬心]路遥归梦+番外(130)
热闹繁华的灌江口户户喜气吉祥,唯有杨府在一片市井烟火气里透着几分遗世独立的清静。
眼下岐山战事胶着,一众天将忙于军务,又有三首蛟远俘敌营,杨刘两家与梅山兄弟把酒小聚,勉强苦中作乐一回,推杯换盏到明月高悬也就各自散了。
六耳猕猴顶着一副哮天犬的皮囊潜在杨府已有月余,当年上演真假美猴王的实力犹在,这次不惜自残一腿,借口养伤日日躲在深院。是夜,他趁着众人团聚,自己早早离了席溜到后院,翻箱倒柜地搜找用以造谣诬陷的“罪证”。
后院有个堆放陈年杂物的小厢房,六耳猕猴从箱底兜了一包奇奇怪怪的零碎拿到屋外晾茶叶的案台上,借着月色若无其事地翻看——他管这叫灯下黑,越是装出一副坦荡样子,越是无人看破他的贼心。
这包袱少说也有上千年没动过了,不知被谁压在了最深的箱底,好像有意藏着掖着,显得十分可疑。六耳猕猴扒拉着形状各异的瓶瓶罐罐,拔开一个精致小瓶的塞子往里看了看,没瞧出什么名堂,放在鼻下闻了又闻,半点气味也无。
六耳猕猴一头雾水地自思:暗杀毒药么?这么高级,难道真是用来谋逆的?
“哮天犬。”清灵的女声远远传来。
到底做贼心虚,六耳猕猴冷不丁一哆嗦,小瓶直接脱手,清水一样的液体全洒在了一簸箕新茶里。好在他眼疾手快,在来人走近之前把小瓶捞进了袖口。
“三圣母,你们散了?我瘸着腿也没什么趣儿,寻思着找点好玩的旧物解闷。这东西看着眼熟,想不起来是什么了。”说着,他指了指那旧得掉渣的包袱。
杨婵宽慰了他几句安心养伤云云,又颇为认真地寻思了一会儿,“早先家里没有这个,像是三首蛟的东西……”她话音突然止住,清澈的目光在包袱里的瓶瓶罐罐上盯了盯,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嫌弃,晦涩地叮嘱“哮天犬”把东西收好不要乱动,自己则急着远离是非之地似的拿茶勺取些新茶匆匆拿去泡了。
得知只是三首蛟的旧物,六耳猕猴既大失所望又暗自庆幸,约莫弄洒的东西不会是什么厉害毒物,那些沾湿的茶想来并无大碍。不过,他素来做事周全,暗暗追过去偷看,见茶壶被杨婵留在了厅角,便趁机把茶水全换了。
杨婵此时已给留在席上说话的杨戬与敖寸心奉了茶,回来却觉紫砂小壶提起来略重了些,原本只剩半壶的茶水被人续上了一些似的。她略一思索,凭直觉返回小厢房处查看,这才发现簸箕里好一片茶叶都湿了,再回忆起方才的情形,不放心地拈起一叶干茶用舌尖轻舐一下,并未觉出异样。
杨婵不放心,指尖略施法术,将茶叶烧成灰烬,只见一缕诡异的青烟飘升散去,同时一股再也藏不住的邪门香气钻进鼻端,杨婵登时心头一颤——果然沾上了三首蛟的“好东西”。这东西与凡间的粗滥制品全然不同,做得隐秘又浓烈,就是那家伙专门给神妖预备的上等佳品。
“哮天犬那个毛手毛脚的……”杨婵尚未来得及羞愤,蓦地瞳孔紧缩,调头往正堂宴桌而去。
装饰简雅的正堂内,桌上残羹冷炙已撤,只有杨戬一人静坐,在柔和的烛光里晕染出温润清俊的轮廓,显出几分高处不胜寒的落寞。
“二哥别……”杨婵到底来晚一步,眼看着杨戬一仰头将玉盏里的“好茶”饮尽,鼓起勇气朝敖寸心留下的空杯瞥了一眼,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杨婵的内心已经纠结成了点心铺子里的麻花。实话实说吗?难道要说“二哥,你的茶里被我下了药”,或者“二哥,我不是故意给你和嫂嫂下药的”?
她自幼教养良好,脸皮又薄,试着张了几次口,终究还是无从启齿。
杨戬还在等她的下文:“何事?”
“我……那个……敖、敖姑娘回房了?”
“她刚走不久,应该还没歇下,你有话同她说就快去吧。”杨戬唇边绽出一个暖似和风的笑,无意中令心虚歉疚的杨婵更加局促。
“也没什么事……我去瞧瞧她,二哥早些休息。”
杨婵飞快地说完,做贼一样回后院翻找解药,尽管以她对三首蛟的了解,那家伙才不会预备什么解药。方才的旧包袱不知被“哮天犬”塞回了哪里,一时竟找不见,她又不好开口过问,一向淡静的人竟尔急出一头细汗,在徒劳了整整一刻钟后无奈放弃。
“唉……”杨婵满脸黑线地揉着额角犯难,“没有解药能行吗?”
她实在没有应对这种突发状况的经验,想着得同敖寸心好好解释一番,只盼她客居在此不要多心才是。凡间新兴一种紫苏饮子,甘甜清凉,十分得敖寸心的喜爱,杨婵便近乎虔诚地亲自沏了一碗,准备就靠它来赔罪了。
她失魂落魄地穿过池边回廊,好巧不巧正与回房的杨戬顶头撞见,敏锐地察觉他面上浮出一丝可能连本人都没意识到的心浮气躁,登时被难以收场的现实炸得脑中嗡响,忽然不敢去见嫂嫂了,心虚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一躲风头。
然而地缝并不好找,她灵光一现,也不知哪儿来的急智,一把拉住杨戬,一本正经地说起瞎话:“二哥,这是我给敖姑娘准备的紫苏饮子,你帮我送过去好吗?我忽然想起有件要紧事得同彦昌商量,怕一会儿在她那里耽搁下来会忘了。”
杨戬剑眉微蹙,“夜已深,我去不合适。”
杨婵心道:我的真君老爷,就数你最合适了!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琉璃小盏往杨戬手里送,面上的清浅笑意婉然如旧:“一点小事而已,敖姑娘不是囿于俗礼之人,不会见怪的。”
望着杨戬勉为其难的背影,杨婵这才算舒了口气,视死如归地想道:嫂嫂啊嫂嫂,我已经派解药自行上门了,你大人有大量,茶的事就当没发生吧,好不好?
寒冬腊月,又晴夜万里,更显晚风冷冽。
却说敖寸心回房歇下,莫名烦闷难安,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心中默演杨戬教她的一套剑法,一时回忆灵活多变的招式细节,一时又想起那人卓绝飘然的劲逸身姿,愈加辗转难眠,索性披上外衫提了木剑到屋外练将起来。
巽坎心经演练出来十分好看,翩跹如蝶转惊心,气势如龙吟摄魄。那个人的身法在眼前重重叠叠地浮现,她想象着他的路数挥剑佯攻,真气在体内游走几个周天,非但不觉静心,反而更加燥热。
沉稳的脚步声飘至耳际,敖寸心目光一动,只见一个清傲英挺的身影映入眼来。心念才闪,剑锋已发,只见来者从容不迫地后撤半步,旋身避开利刃,将手上一物平平送出。敖寸心剑尖轻点阻住飞物的冲势,伸手稳稳托住,原来是盏甘甜扑鼻的紫苏饮子。
“三妹念着你,托我送来。我还担心天色晚了唐突佳人,原来佳人雅兴甚高,倒是我多虑了。”他浅笑着说明来意,目光触上她琥珀色的浅瞳,却不知怎的心头一荡,掀起一阵广袤无垠的波澜壮阔。
敖寸心刻意压着的某种情绪在听见那人走弦般的嗓音时猝然醒转,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侵吞她的血液内腑,霎时间弄得心里麻麻痒痒,连喉咙也愈发干燥起来,也顾不得客套,连忙将饮子一口气饮尽了。
温热的气息触上额头,周身被一种低调的温暖沉沉包裹,敖寸心猛地抬眼,惊觉杨戬就站在自己身前不过寸许——他正将自己的外衫披到她肩头。
“院里凉,敖姑娘早些……”
后半句话敖寸心竟没听见,双耳被争先恐后涌入的杂音充斥,轰隆隆震成一片,仿若整个西海的凛冽风声都一股脑灌了进来。
这是哪儿……
萤火熠熠,绿藻曳曳,红珊点点,却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孤独。
是娑婆谷,美丽而偏寂的娑婆谷。
敖寸心用力晃了晃脑袋,感觉那里面全是一坨一坨的糨糊:我不是在杨府吗,怎么又回到这儿了,杨戬呢?
她心念才动,便见摇动生姿的藻丛后走出一个高挑尔雅的素衣男子,微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笼着一层看不真切的淡金流光,一双墨玉似的桃花眼正含笑瞧着她,罂粟般的薄唇勾起一个魅惑的弧度。
“杨戬?”她更加茫然了,“你……你怎么进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