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心同人)[宝莲灯/戬心]路遥归梦+番外(106)
林立殿宇间,两道人影分头闪过清洁肃整的石板路,状如离弦之箭,势如赴汤蹈火。
凭借一直稳步精进的武艺,当先的娇柔少女迅速甩开蜂拥而追的玉虚宫众弟子,将掌中一颗鹌鹑蛋大小的湛蓝色宝珠精准投入十二根石柱正中。宝珠骤然爆开,十二根石柱受到猛烈冲击,突然向上射出十二色幻彩明光。大地低低震颤,阵中旋风陡起。
随后一名缃裙女子回掌逼退围将过来的阻挠者,腰肢一摆,如鱼入水般后仰纵入十二石柱中,瞬间被夺目的光芒吞噬。趁在场玉虚宫弟子都不敢对着法阵轻举妄动之际,少女紧随其后也跃入阵中……
……蛟叔,您托的事,小玉替您办到了。
“小玉——”
玉虚宫众弟子纷纷仰头往喊声的来处望去,只见一道金光自结界最后的小洞里钻进来,以不可抵挡之势冲向虚界隧道,临近了化作一个布衣少年,一并没入光里。
怒光渐息,狂风渐止。十二根石柱之间横竖倒着三个人,正是方才的两女一男,俱已没了动静。
众弟子让出一条道来,尽头是个衣袍曳地的老者。
“天尊,您来了。”为首的弟子出列行礼,似在疑惑元始天尊明明在场却为何不出手相拦。
“命也,劫也。人生自是有情痴,且由他们去吧。”
……
隧道里无日无月,光怪陆离,沉香的魂魄脱去肉身,轻飘飘地无处着力。
“小玉,小玉——”
他拼命呼喊,哪里还能见着小玉的影子?当时三首蛟交代了原委,小玉只答应将东西交给敖寸心就回家来,但沉香越想越觉得不对,当年杨戬叫他背的书上明明白白记载着:凡人死后渡过忘川,脱胎换骨,入地府为鬼;神仙死后渡过忘川,元神就散于河面雾里,融为茫茫大化的一部分。任那月下老人有何等高超仙法,哪里还能分得出什么杨戬!沉香赶来阻止敖寸心,想着至少先研究仔细再决定也不迟,竟亲眼看见小玉跳进阵中,便想也不想也跟着跳了进来。
三首蛟说过,此法乃是以魂入阵,故而敖寸心选定了她曾经错过的商周封神之战作为落脚时间。沉香后知后觉地想到,彼时自己和小玉尚未出生,跟本没有肉身,只得寄在他人身体里才能活命,不由得慌起来,却已悔棋无门。
另一边,小玉跃入隧道便跟丢了敖寸心,自己一个人在隧道里飘飘荡荡,忽而感受到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眼前一花,只见一位人身蛇尾的端庄女神,双臂□□,乌发长不见尾,威势逼人,莫可直视。
“大胆小妖,见了本座还不如实招来?”
小玉听得那雷鸣般的洪亮声音,只觉耳畔嗡嗡大震,骇得把头埋得更低,愈发不敢吱声。
“你的血液里因何淌着宝莲灯的法力?”
小玉不敢不答,哆哆嗦嗦将数十年前自己如何偷盗宝莲灯芯的经过说了。
“灯芯还来。”
淡淡的四个字尾音方落,小玉只觉剥皮挫骨,法力从手心脚心飞速抽离,连一句求饶的话都挤不出来,生不如死。她看到自己的魂魄逐渐透明,又逐渐变化为浅棕毛色的狐狸原形,抽离的力量则凝聚为一颗越来越大的灯芯。随着灯芯逐步接近原本的尺寸,小玉的毛色越褪越淡,终于变成苍白一片。
“女、女娲娘娘……饶命啊……”
就在她几乎分崩离析的时刻,颈上的细绳猝然断裂,粉红色小珠子滴溜溜旋转起来,窜入小玉额心。
……
市井叫卖声穿破一层又一层混沌,敖寸心花了许久才听真切了遥入耳际的生活气息,隐约感到原本飘飘荡荡无处着落的身体重新变得踏实,好像正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安稳躺着,鼻端萦绕着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淡淡香气,是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经用过的熏香的味道。
我在哪儿?
她双拳紧握,不敢贸然睁眼。
倒流时间……魂入往昔……如果没弄错的话,现在应该是凡间的商纣王末年、自己成亲的五年之内。
和气的敲门声响起,手指骨敲击在木门框上的声音真切得简直令敖寸心浑身起鸡皮疙瘩。她猛地睁眼,试着转动眼珠,映入眼帘的是几乎崭新的家具陈设,甚至还保留着大婚的部分布置。
实在是太新了,相比于两千年后的厚重年代感,此时的卧房新得扎人眼睛,恰似当年新婚的他和她,都过于青涩了,谁也不肯为谁低头啊。
咚咚咚——
“三公主,您起了吗?小姐已准备妥当了,在前厅等您。”
听上去是个慈祥仆妇的声音,敖寸心早已想不起来具体是哪位老妈妈。
小姐?哪个小姐?
敖寸心眯眼拍了拍脑门——差点忘了,这时候婵妹尚未领华山的仙职,自然没有什么“三圣母”了。不,不对,不该叫“婵妹”,该称“三妹”才是。
敖寸心一脸茫然地赶去前厅见杨婵,一打听原来昨日约好了同去踏青,大约是为了给敖寸心解闷。敖寸心可全然没有踏青的闲情逸致,她满心都烧成了火海,急得冒烟,一则还不知小玉落在哪里,二则她原是奔着天大的事来的。敖寸心面对着待自己尚有些客气拘谨的小姑子杨婵,十分为难地提出反悔,称自己睡醒一觉后突然极度想念东海的听心姐姐,非得见她一面才能踏实。
事实上,敖寸心的确非要立即见到东海四公主敖听心不可。她一见到敖听心,便连珠炮般地发射出一连串紧急要求:一,派出所有能外派的虾兵蟹将,在九州大地全力搜寻一个名叫小玉的姑娘,不过由于不知小玉的魂魄附身何处,也可能是小玉郎君、小玉狗狗、小玉猫猫;二,由于某种不便详说的理由,敖寸心必须在不惹人注目的情况下接近杨戬,听说东海七公主与哪吒是故交,且已被东海龙王禁止乱入危险的商周战地,正好借其身份潜入周营地盘;三,为了圆满完成第二条要求,请敖听心找出东海宝库里的变声丸来。
敖寸心高高提起手中的一个布包:“喏,这是我特地带给小堂妹的糖果,请她帮帮忙,这些时日就不要在外乱跑了,免得穿帮。还好七公主尚未成年,认识她的人不多。”
“可是认识你寸心的人很多呀。”
“所以才讨几颗变声丸嘛!对了,我还从家里自制了面具,还把从前的旧衣服改了,一般人认不出来哒!”
敖寸心所谓的改制衣服,便是把从前的一件粉色长裙裁成一条一条,再重新缝合,随意卷成一件裹身短裙,下装以原本穿着的淡绿色长裙作衬,倒也别有一番风格。而她自制的面具,就是把家里的一个青铜酒杯以法力化开,铺成人头大小的椭圆,用大拇指戳出眼睛和嘴,再用小拇指戳出鼻孔,戴上以后险些害敖听心笑死当场。
敖寸心抱着对堂姐审美的深深失望离开了东海,赶往西岐。
暮春时节,暖风熏醉。这年代的战事大多发生在西岐城外,浑不似围剿黑莲宗时那样糟蹋野外草木。敖寸心在岐山上空早看见了黑压压的一处营地,料想该是周营,心脏立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她忙降下云头,仿佛害怕被人瞧见似的,往茂密林间信步钻去。
岐山,实在承载着太多鲜活的回忆了。后世的方便道路在此时大多不存,但大体山势一致,踏在松软土地上,记忆就被描摹得格外清晰。
银合马……凤云瑶……婵妹……还有……那个人……
那个人……他此刻也在这座山上吗?也踏着同一片土地?兴许正与什么人说着话,兴许正与什么人交上了手?
君在长江头,我在长江尾,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她只消这样稍稍一想,心跳就剧烈得几乎爆开。
不,不能立刻去找他,还没有准备好,完全没有准备好!
敖寸心一阵漫无目的地乱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个极其眼熟的岩洞。这座岩洞比之两千年后要浅得多,也小得多,但敖寸心还是认出来了。记得洞里有个天然入口,通往山体内的幽静水潭。她试探着往里走,路虽难行,好在果然是通的,不多时便见光亮,进入另一方洞天。顶上细缝通天,四周峭壁围绕,草木郁郁葱葱,清幽怡人。每一次呼吸里,都有她和他的回忆。
……
“我自然不会害你,但人之相与,不可全信,还望姑娘记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