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榄【CP完结】(85)
“就这个?”
“就这个。”
“你们倒都钱财粪土仁义千金。”
“别呀,别钱财粪土,那哪能粪土。”涂文笑得气短,大喘两口:“赶不上你的铁腕,您老社会,肯jiāo人就行。”
“jiāo呀!讲了清账,怎么不jiāo?”付文qiáng朝后一仰,转动那枚玉扳指。毛寸僵了脸,委顿的神容立刻浮上脸。付文qiáng接着问向邵锦泉:“邵老弟讲,这笔怎么清?”付文qiáng捏那人硬邦邦的大腿,捏得他面孔煞白,“一刀抵一刀?我讲这叫公平了吧?毛二我手下头等能gān,伤他我比哪个都心疼。”
邵锦泉敲指的速度渐快,“俗话说死者为大。”
涂文跟着大声道:“不多,赔他左腿!”
叫毛二的,圆脸陡地涨成更圆,一个寒颤,立刻喊:“qiáng哥,我那是——”
“妒财莫妒食,怨生莫怨死。”付文qiáng抬手示意他闭嘴。抿着嘴沉着眼,顿了一刻,低头点点:“好!认。”
涂文嘿出阵儿怪响,说乐嫌它悲。他朝柳亚东脚边艰难地攀爬,伸一只血手说:“枪给我。”
柳亚东不动,垂眸看他。
涂文瞪眼,咬牙切齿地低吼:“枪给我......”
邵锦泉停下敲打:“你来吧。”
侯爱森想说话:“我——”
“打左边髌骨。”邵锦泉朝柳亚东,“一枪就够。”
高小森穿的是颈动脉,绛红的热液一柱柱外涌。
老警来了,火警也到了,红蓝乱闪,眼花缭乱。底下人手舞足蹈,比划道,枪!刚听见有枪响!老唐臭葱折身要往金鼎里奔,火警拦:危险!还有人在火场?!一群盖帽继之围上来。
吴启梦两掌按着高小森颈子,头脸净是他喷的血。他哆嗦说:“你自己开的,你打偏了的。”
兰舟再见这么刺目的鲜红,并不习惯,依然片时间觉得浑身发冷,牙关也跟着颤。他父亲吐出来一盆盆血,似乎又那么热腾腾地端在了手里。他本能地想跑,也本能地上前,跪过去覆盖住吴启梦红彤彤的手掌,按那止不住的窟窿。血可不听话,喷涌不出了,则潽溢、溅she,蓄起后顺指缝泄漏,汩汩地汇成条小河。命就这么越淌越没。高小森四肢挣动,眼里的泪水一刻不停地流,整个儿面庞透出yīn天似的铁青,他一想说话,就只发得出嘶嘶的哑音,吴启梦掌心也就一阵温热。他猜他肯定是想说,我不想死。温热渐渐冷却,生了蹼一样,五指间腥得发黏、发紧,吴启梦几乎是瘫坐了,他撤手去盖高小森轻轻抽搐地脸,叫骂:“你娘!我你救个屁还!!”甚至给了脆响的一巴掌。
倒是兰舟一直按着不放,一直企盼,你别死你别死,你别死。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大水管子接上了,人群愈集愈紧,火警结对,冲入金鼎。
吴启梦在衣服上抹血,抹不掉。他无数次地想过,厉思敏有一天就得这么死。
——不是给仇家毙掉,就是给公家毙掉。
结果呢?癌。行吧,还真他妈算善始善终了。祈求了好久,也算给老天爷听见了?
依旧没明火,烟味儿却已经浓成另一个穹顶。视界灰扑扑,比九几年还蒙昧不明似的。吴启梦呛得快速地咳,震得眼泪也朝下淌,融了他的睫毛眼线,呈两股灰漆漆的印迹。他拾起一杆六四和浸血的账,揪起兰舟塞给他,不疑有他地扯他往旁侧围栏处去。吴启梦说:“黑账到老警手一锅全完,赶紧跳下去,摔不死,至多断你一根肋条。”
兰舟发怔间已被他抱起,越过围栏,朝下丢。兰舟用力攀住,“阿迪——”
“后巷奔南跑,去思华舞厅,三拼头晓得帮你藏上枪。”
吴启梦推搡兰舟胸膛,兰舟不济要跌下去:“你——”
“我不想玩儿了。”
风很急,刮开他沾血的乱发,bào露他一张惨败的脸。
手哆哆嗦嗦的,错位的腕骨又隐隐地酸痛,他总瞄不准他膝盖,明明这样近。柳亚东按捺歉疚与恐惧,只让自己懊恼。他竭力不去想,告诉自己那不是个活人,那就是武校一个任捶任打的脚靶。邵锦泉目光里的东西他一直察觉着在,没变过,真的,自始至终没变过,不论是付文qiáng叫嚣,还是涂文负伤,还是他这儿枪击毛二的腿。他那个姿态总那么疏,显得高、远,像隔岸那样儿。隔岸能是鸟语花香么?倒还真不知道。柳亚东只晓得这头,是灰败、是荒芜、是萧条。
等待其间,毛二一声嚎叫,夺门想逃了。涂文伏在一旁的毯上,进气长出气短,见了沙沙地嗤笑。许是觉得自个儿臂膀不如人家铮铮铁骨,嫌跌了老社会的脸面,付文qiáng高喝,脸色极沉,挥手叫起两个,蹬扑慌不择路的毛二,扭他跪倒茶几儿前,硬掰出他一只健硕短粗的腿,按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