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师+番外(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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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号上午IWTO开幕,与会共八十四个世界房地产联合会成员国,陈轲难得打了回酱油全程陪何景深坐。下午主会场峰会论坛,听了两场演讲已经傍晚五点。活动结束回到酒店房门一关,陈轲当即解下腰带扶着墙又让何景深给揍了一顿。
昨晚上通宵加班忘了关灯,凌晨五点被何景深给逮个正着……
唉。
挨完打前往餐厅吃饭,陈轲刚沾上凳子,脸色就有点不对。
还好,还好。周围并没有熟识的同事。服务员相当客气,使用流利而标准的母语在一旁低声问询。
薄薄一本皮封的菜单,十来页内容,陈轲翻得冷汗直冒。忽然严肃:“我是中国人。”
服务员微笑,“Please wait。”
人还没走远。陈轲腾地一站,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扶腰,呼哧呼哧嘶声喘气——瞥见那边有人过来蹙了眉又咬着牙坐下,小心调整坐姿,直起僵硬的腰板,一丝不苟地翻菜单子。
何景深两手抄在胸前,微偏着头,面无表情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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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何景深冒着雨出门,不知道是去哪儿也没让陈轲跟着。直到八点过回来,叩响陈轲的房门,推开一条缝隔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扔来一瓶子日文标签的喷剂。
“买不到白药,凑合一下。”
陈轲接了,抱着瓶子愣了半晌。
他站在桌边。喷剂的塑料封壳被雨淋湿,摸在手里湿凉凉的。再抬头去看,何景深衬衫和裤脚都湿了半截,薄框眼睛罩着张冷白的脸——几乎看不见血色。
竟有一点慌乱,想为老师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能做什么,“谢谢老师。您快去换衣服……”
手里的药瓶子轻落落地,宝贝似地捧着,生怕一下就掉没了。
何景深没急着动,目光指了指陈轲身旁的电脑屏幕:“需要帮忙?”
陈轲又愣了下,侧眼一看——“不,不用了,马上就好了今天不用熬夜。您早点休息。哦,衣服放篓子里明天管家会给您洗……”
何景深点了点头。
掩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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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半,何景深的房间已熄了灯。
陈轲坐在空旷的阳台上,背靠着何景深卧房的外墙,仰望东京的月与星辰。
半个小时前他已经上床,然而生物钟没有调整过来,疲倦无力却毫无睡意。于是抱着枕头出来吹风。
失眠的时候他都会这样。
忙碌了两天,难得这时候他终于歇下来,就像一只陀螺停止高速旋转。不用面对下属,对手,合作伙伴,不用面对图纸,文件,报告和方案。老师也已经上床休息,就算还有什么事都可以留到明天再说……耳畔再没有喧嚣嘈杂而只听得见微风流动,远方霓虹交织的光彩映亮他的眼,也映亮天空。
他点了烟,手旁恰好有地漏的孔洞可以用来充当灰缸,烟盒里夹着的白纸掉了出来。
这是昨天与李成同签下的协议,由全亚洲资质最高的三家担保公司进行履约担保,附属担保合同此时被收在箱子里,唯独这纸应该称作赌约的交换协议被他贴身带着。
展开纸页,中英双文的内容,指尖沿着折痕滑落轻轻摩挲结尾处自己的名字。
KE.CHEN。
陈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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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议的内容……或者说这张赌约的内容,或许和李成同一开始设想的有些不一样。
在谈判之前,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和陈轲赌。而只是想让陈轲拿股权直接来换他的艺术之翼。
他为什么要赌?如今是陈轲在急着求他而不是他求陈轲,只要陈轲足够有决心,只要他始终不肯放手,市值四十二亿美金的股权迟早成为他囊中之物。他为什么要赌?
然而身处资本的漩涡,谁都不能避免风险的存在。贸易大战带来的震荡让陈轲的股权一时间难以通过交易变现,云地集团作为海外上市企业时刻可能面临贸易制裁。他李成同今天获取陈轲的股权,这些股权明天就可能停牌,后天就可能平仓,一夜之间分文不值。
29号的下午,当陈轲出现在Minji路九号的咖啡馆,独自走进雅座的隔间在他的面前落座,唇角扬起自信的微笑、举手投足那样的从容……
李成同一下就看到了更多,更多更有诱惑力的东西。
这样的一个人,以二十六岁90后的身份进入世界级富豪榜单,名下所携的云之翼设计协会成立不过三年便跻身世界地产联合会的席座,与他享誉全球的DDH设计协会同台竞争。
这样的一个人,即使拿走他的股权,他背后还有山一样高的地位,声誉……
看见这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面孔,看见这面孔当中无可挑剔的笑,看见他手腕上象征财富的腕表闻见这些浓淡适宜的龙涎香,李成同能感觉到自己的欲望在心口膨胀,像一川瀑布直下江河腾起滚滚骇浪,像□□落地后升腾的烟雾直冲天际遮云蔽日——一瞬间他竟想要陈轲所有的东西,不只是股权而是所有的东西,只有这样才能满足他现在内心欲望的空洞——可该要怎么开这个口,怎样把这些东西全都拿过来?
而这时陈轲忽然道:“李Sir,您难道真的就一点都不喜欢孤注一掷的时候,那种血脉喷张、兴奋和激动的感觉吗?”
“我知道这支笔对您的意义,您将它视为绝无仅有的珍宝,即使我的股权也不能替换它的存在……”
“不如我们来赌一局,我用我的股权、名下所有的财产,或者您直接说您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用它们一起来赌艺术之翼。您看如何?”
于是两个同样精明的人,在会场外开阔透亮的咖啡厅里,同时发出别无二致的笑声。
笑到一半李成同戛然而止,眯着眼道:“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第33章 <三十三>
上当?
不不,这可言重了。
精明的人注视着对手的精明,而后又发出各自不同的笑声——是有那么些无奈地,又有那么一些彷徨,在这个过程中陈轲的目光停留在李成同胸口、艺术之翼的笔帽上头。落地玻窗外天沉地暗,只桌边一盏清灯落照在那里,反射到陈轲眼中的光正如当年绝望之中见到的那缕神迹,把他这些年的追索,思念,一五一十都萦绕过去。
笑上一会陈轲点了烟,吐出一圈青雾。
“您开条件吧。”
抬手打一个响指,过了几秒王筱推门进来,当着众人的面将一摞纸封的文件袋堆放在桌上,陈轲和李成同的中间,悄然无声地退出去。
门关上的同时,陈轲把文件袋往李成同面前推过去几公分:“相关资产文件。转让股权集团董事会会全力配合,已经签了协议,也在这里。您可以找第三方公司做履约担保,担保费用我出。担保公司我这边没有别的要求,资质够硬,您信得过就行。”
雅座四周李成同的随从们面面相觑——而李成同竟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半晌才伸出手指稍稍拨了拨那几只文件袋,眉峰一皱:“你这可是有备而来啊……”
似乎就有那么点投鼠忌器的意思。
几丝烟灰掉落在桌上,陈轲用左手捻了,一粒粒慢慢地洒进灰缸。
也不抬眼皮,轻淡淡像丢了堆无足轻重的东西:“要和李Sir做交易,不准备充分点怎么能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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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地一声,李成同挑拣的目光回到陈轲身上。
他已经冷静下来。
而当他冷静,便又在陈轲身上又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几乎能称得上可怕的东西。主动提出以打赌的方式交换艺术之翼,又这样主动把财产摊在你面前。就像一尾漂亮的毒蛇,招展这幅精致的皮囊蛊惑着所有觊觎他的人,只要你靠近他,触摸他,随时可能被他的獠牙咬中脖子,吮尽鲜血。
所以咖啡厅静了片刻。柔黄的灯罩下加湿装置涌出轻雾,陈轲仍然在一粒粒地捻着烟灰,光洁的木质圆桌倒映着他平静的面孔,以及面孔里一丝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