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养心殿却陷入了死寂。
“直隶总督高大人殁了!”
弘历稳住声音,吩咐道:“封锁消息,不许告诉皇后。”
来人退到殿外后叹道:“此事怕是瞒不了多久。”
李玉忙道:“皇后娘娘月份大了,正是最要紧的时候,这节骨眼要是知道这事还不惊着了龙胎,若是有个好歹,你们个个都要玩完!”
殿外众人眼耳口鼻恨不能全部闭上,唯有侍立在侧的进忠眼珠子转了转,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这样做……可行吗?”
“怎么,你怕了?”
“那是皇后,若是被查出来怎么办!”
“那你想想你是怎么来的这鬼地方!我们现在若是不做,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说不定那女人生孩子难产就一命呜呼了呢!”
承乾宫内,闲晩姑姑安排好接生姥姥后就给晞月去炖鸡汤了,现在晞月胃口古怪,爱喝汤,偏偏闲晩姑姑做的一手好汤水。
“姑姑不好了!”丫鬟翠云跑进来气喘吁吁的,闲晩皱眉道:“横冲直撞的成何体统!”
“皇后娘娘她提早发动了!”
“太医不是说还有一个月吗?”
“奴婢也不知道,才走到御书房看八阿哥,回来路上就突然发动了,茉心姐姐已经叫人去请太医了!”闲晩连忙赶去,只听里面痛声连连。
茉心跑出来道:“姑姑快去看看吧,娘娘不知怎的就破了羊水,现在疼得厉害!”闲晩赶紧进去守着。晞月的脸上满是汗水,面色苍白一片,气息也弱了几分。“姑姑,皇上呢?我要见他!”
“娘娘,皇上已经在路上了,您放心,皇上一定会在的。”
“我说我要见他!你叫他过来!”晞月用近乎嘶吼的声音说着,但肚子上的痛感又将她拉到绝望的边缘。在她快失去意识的时候弘历闯了进来,在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手。
“月儿,朕来了,你不要怕!”
晞月看着他眼泪横流,痛苦道:“父亲死了对不对?”她紧紧拉住弘历的袖口不放,执着地继续问,“你告诉我!”
弘历的手出着汗,“月儿!……”他抚着她脸上湿透的发丝,印上他的温度,“月儿,我求你,为了我和我们的孩子坚强下去,好吗?”他语气苦涩,生生发疼,竟也落下了泪,砸在晞月身上,无比沉重。
“娘娘,您喝下这碗参汤后马上就要使劲儿了,不然孩子出不来会憋死的!”接生姥姥着急地催促着,“还请皇上去外边坐着吧,您这样坐着皇后娘娘没办法安心生产呐!”
于是在闲晩和茉心大胆的推搡下,弘历被赶了出去,站在门外。
太医们纷纷赶到后被弘历赶了进去,后边跟着璟瑜和永琪。
“皇阿玛,皇额娘在里面怎么样了?”璟瑜看弘历一动不动便觉事情不妙,她想起来了,当年也是这样,她和阿玛一起守着额娘。
永琪劝道:“皇阿玛,皇额娘吉人天相,会没事的。”他站在璟瑜身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璟瑜难过地掉下了眼泪,啜泣着不敢说话。
齐太医神色不明地出来,跪下回道:“皇上,皇后娘娘胎位不正,现在体虚异常,若是胎儿再迟迟不下,臣怕龙胎会……”
“皇后如何了?!”
“皇后娘娘此胎怀像不好,微臣可用催产药将龙胎逼出,但若是用催产之药,娘娘恐怕会引起血崩之症!”弘历身形晃了一晃,永琪赶紧上前扶住。弘历想起当初哲悯皇贵妃就是难产血崩而亡,心中涌起无限恐惧,抓住齐汝的领子就道:“朕要皇后完好无损,听明白了吗!”她比什么都重要!
“璟瑜!”永琪一个不留神,璟瑜便闯了进去。
颖嫔知道皇后生产便来到佛堂之中为皇后祈福诵经,没想到纯贵妃已经在此了。
“你也来了。”纯贵妃看着颖嫔挺着肚子十分担心,“你怀着孩子怎么也来了,怎么不早些安寝。”
“我听说皇后娘娘生产困难,哪里还睡得着,不如同姐姐一样来为皇后娘娘祈福,希望娘娘平安诞下皇嗣。”
纯贵妃叹气道:“皇后这个年纪怀孕就如当年的孝贤皇后一样艰险,又得知了高大人去世的消息,忧惧交加,怕是要费一番功夫了。”说着二人便见娴贵妃和愉妃也来了,后头还跟着舒嫔。
“你们怎么都来了?”
如懿道:“皇后难产,咱们不能像皇上和公主那样陪在皇后娘娘身边,也就只能来这里为皇后娘娘祝祷了。”海兰也跪在蒲团上,回想道:“我生永琪的时候也是难产,多亏皇后娘娘相助我们母子才能在宫中有立足之地,永琪在陪四公主,我也该为皇后娘娘尽一份心意的。”
“皇后娘娘是皇上心爱之人,我不愿皇上伤心,也不希望皇后娘娘凤体有损。”意欢进宫多年,算是看清了。皇上根本就不喜欢她,至多只是欣赏,但是对皇后却是满眼的爱意,无尽的温柔。如果皇后有个三长两短,皇上一定会非常伤心的,她不愿他伤心。他该是她初次见他那般意气风发,玉树琳琅。
五个人在佛堂呆了许久。
心诚则灵,天光微熹时,可心和三宝进来回喜道:“主儿,皇后娘娘生了,生了六公主!”
☆、终诉情肠
皇后产女,本是喜事,却因皇后难产昏迷而无人敢面带喜色。
李玉看着皇上越来越沉下去的脸色不敢说话。
皇上已经守在承乾宫快两天了,皇后还是没有完全醒转,中间清醒了两次却很快又昏睡过去。齐太医说是因为身子损耗太过的缘故,之后要多多静养才行。但皇上不听,太后来劝都不好使,现在连折子都是在承乾宫批的。
“师傅,这皇后娘娘怎么还不醒啊,皇上还要守到什么时候?”进忠跟着李玉在承乾宫累了两三日了,一个踏实觉也没睡过,心里很不耐烦。
李玉见他那样子便斥道:“这轮得到你说话!你这样当差要是被皇上看见了小命难保!”皇上正烦心,谁撞上去谁倒霉!
进忠被骂得闭了嘴,李玉方缓过气来,随后吩咐进保道:“去查养心殿里谁常常与浣衣局的宫女来往。”“是。”
“师傅,这是怎么了?”进忠听了忙问道。
“皇上听说皇后娘娘生产前有浣衣局的宫女路过时说了高大人的事,便要我彻查此事。”
“那和养心殿有什么关系?”
“此事只有养心殿的人才可能知道,自然是从养心殿查起。”李玉见他神色不对,心中有了计较。
“三宝,李玉来了吗?”如懿听说皇后是知道了高大人去世的消息才惊了龙胎突然早产的,心有疑虑,便叫李玉过来问问。
李玉道:“此事确实奇怪,直隶的折子直达皇上,便是知情者也只是御前要紧的几个人。奴才怀疑泄露出去的就是御前人,便派人去查,结果却是所料不错。”
“是谁?”
“是奴才的徒弟进忠。”他派进保去浣衣局和北边五所调查了许多人,得知进忠经常去看浣衣局的一个宫女,二人举止亲密,浣衣局的姑姑只道是进忠与那女子是对食,所以一直没敢声张。
“那宫女娘娘也认识。”
“是凌侍卫之前的心上人——卫嬿婉。”
“是她?!”如懿奇道:“她不是被罚去了辛者库吗?”
“回娘娘,卫嬿婉因为有进忠的帮助,所以花了些银两才调去了浣衣局。”辛者库的犯事宫女一般都是不能随意挪动的,也因为进忠是养心殿的人,辛者库的奴才才松了口。
“那她为什么要和进忠害了皇后呢?”
李玉摇头道:“奴才猜测是卫嬿婉因为八阿哥百天时宫中的谣言才的入辛者库所以记恨皇后娘娘,不过此事还需奴才细细查问,请娘娘放心。”
承乾宫头上静谧的月光本来是最美丽的景色,现在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晞月躺在床上睡了好久,她做了好久的梦。梦里弘历变了,他不爱她,还杀了她的孩子、贬黜了她的父亲,最后她悲伤欲绝,在雪地里孤独地死去。也许是梦里死得太过凄凉,当她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弘历顿时泣不成声,似乎要把梦里那些年所有的委屈与悔恨都哭出来。
“月儿?”弘历伏在桌上听到了她的哭声,“你终于醒了!”
晞月推开他的怀抱,骂道:“你背信弃义!你混蛋!”她没有力气打他,扔过去的枕头就直直地坠在床前。她更是气恼,哭得更狠了,一口气喘不上还猛地咳嗽了好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