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同人)Great Expectations\远大理想(4)
只有暗沉的底色上浮现出来的赤色的眼睛。
灭族之夜的残像,在言谈话语里面,在月读里面,在回忆里面,一点一滴都清晰。越是尖锐的刀刃,顽固的宇智波少年越是宁可时刻重温,痛到深处,不足为外人道分毫,他独自翻来覆去地咀嚼,也离奇地有快意。
佐助的手扶上刀柄。鼬身边的大个子,也做了同样的事。
斑脚下不停,未曾投去视线,对面的鼬也是这样走着,做了同样的事。
两方擦肩而过。
转过路尽头的山墙佐助才放松刀柄,他的指甲在掌心碎裂,整只左手血肉模糊。数月之前他绝不会这样忍耐,现在这样自制,或许只因他不再是孩童了。
之后斑教给他自己的术。
说是教授,只不过演示一遍,然后让佐助自己去修行而已。他常用的火遁,如豪火灭却或龙炎放歌,佐助已在战场上看过数次,也曾在生死之际模仿着激发着自己使出来。斑的火遁狂放而烂漫,使出时铺天盖地,佐助用起来却稍有不同。出于查克拉的限制,他必须精确和果决地驾驭术,使得他的火焰孤直刚硬,不生旁枝。
如他的剑或他的人,每一次出手,都带着孤注一掷的味道。
如前所述,不战斗的时候他们就跋涉。穿过风之谷的尘沙,水之国的浓雾,雷之国的云峰,渡过大片、大片的海。佐助见过了壮阔的山川和河流,而更多的是山川之畔河流之侧的阴影,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时烽火连天,有时暗流汹涌,区别仅此而已。
他见过母亲和刚出世的孩子一起在河滩上饿死,婴儿尚且叼着母亲干瘪的乳头,他们皮包骨的身体被秃鹫啃食。他见过亲族为争夺财产互相残杀,弟弟砍断兄长的头颈,把尸体抛进先祖在这里扎根时挖掘出的井里。他见过辛勤劳作的村子在旦夕之间被劫匪或官差毁灭,手无寸铁的平民被屠戮;见过武士的挚爱被大名夺走,他磨快了刀前去,最终残缺的尸体被抛入城外的壕沟;见过做刺客的儿童们,在肚子里填满炸弹缝合,闯进官员的队伍里引爆。这些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发生在任何一地,人们被命运所玩弄,哪怕抗争着、奋斗着,迸发出再大声的嘶吼,也会轻易离散在风里。
不会有人记得。
佐助试图做些什么,但太难了。他可以打退一波劫匪,但更多的会卷土重来;他可以救下一个孩子,但更多的孩子死去了;他为一个饥民送去粮食,但他的行囊其实也很小,无法使一家人饱足。对有些敌人他甚至无可奈何,譬如高官和大名。
像斑那样可以轻易毁去高峰和广原的忍者,也是无可奈何的。
在他们的旅程里面,佐助不停地尝试着,然后不停地失败着。有一次他精疲力尽,倒在血色的夕阳里,斑来到他面前。
佐助被汗水和血迷蒙了的视线只能隐约地看到他。
“站起来。”他说,他的身形变成一片血光里浓郁的黑暗,“我们虽然置身地狱,无处可逃,但既然一息尚存,就要继续找下去。”
“找……什么?”佐助问他。
“更远方的梦想。”
虽然他们只是籍籍无名的旅人,但他们不会停下脚步。
整个夏天他们都在旅行,然后在入秋时分回到了火之国的木叶。
气温刚刚转凉,落叶随着风起舞,佐助带上了斗篷掩饰身份,斑没有换装,仍穿着黑衣。他们在居酒屋买了外食,豆皮寿司和木鱼饭团。
水果店里有很多人,多是欧巴桑,好像在抢购某几种特价的水果。佐助挤进去的话,难免被人发现,他也不喜欢做这样的事。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斑。
斑扫了他一眼,一撇唇角,把大团扇抛给佐助,带着很不屑的表情挤进欧巴桑里面。即便人头涌动,那一头招扬的黑长炸还是很显眼。过一会儿他出来,佐助把团扇还给他,接过他递来装番茄的袋子。他们把食物带到木叶的公园里,坐在长椅上吃,头顶就是高大的火影岩。目前是工作日的白天,没有游人。晴丝浓淡不一,投下游移的影。
斑捡了一片中间有孔的树叶,放在左眼前,透过它看着火影岩上那些威武的人头。
“完全不像。”他嘟嚷。
佐助正啃着番茄。他把嘴里的咽下去,舔干净唇上汁水,才接口问,“谁?”
“柱间和扉间。”
“你又没看过他们真实的脸。”
“那个千手柱间——”斑忽然猛地抬手一指,把佐助吓了一跳,“我看他的脸比任何人都要多。”
佐助疑惑地看向他。
宇智波的男人的面容,多数时候锋利冷漠,此时却被树荫涂抹得有一点柔和。
斑说,“我和柱间一起建立了这个村子。”
“原来你是战国时代的人。”
佐助并不惊讶,初次见面,斑就自报姓名,他从不掩藏他身份的秘密。他曾经威名赫赫,流传至今也被许多人烙在心里。佐助稍加调查,就可闻知他的事迹。宇智波斑是本该死去的亡灵,不知为何以盛年之姿现于此世。他心中有猜疑,或许与那些用来疗伤的白色液体有关,但实际上并不特别关心。
佐助也去看那些火影的头像。阳光恍如棱镜,一串七彩的光斑。
这种宁静在不久后被打破了,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冲进公园。佐助微侧眼,是应当还在念忍者学校的孩子们。
斑已经站了起来。佐助知道他打算如来时一样悄然地离去,他跟从,两人走了几步,听到那边砰的一声响,一个小孩的身躯被过于强大的忍术击飞,从他们眼前越过,啪叽一声拍在附近的树上。
孩童哇的一声痛呼,然后一边撑起身体,一边抱怨,“都说这种忍法卷轴我们现在还无法控制,木叶丸你——”
他看到两位居高临下的宇智波,话音戛然而止,半秒后一声嚎叫,“佐助进村啦!!!!”
木叶满村警笛长鸣。
佐助在火影岩的栈桥和崖壁间快速腾跃,往东方的森林里逃去。亡灵和叛忍被小鬼撞破行迹,因而只能仓惶逃跑这种事,讲起来也有些滑稽。斑与他分头走,转眼就消失了。
他迎面遇上两名拦截的上忍,脚步不停伏低身体,在斗篷下按住剑柄,错身间忍法光芒忽燃,剑身上已有雷声。一年前觉得迅疾难辨的上忍的术如今看来迟缓而清晰,他瞬身如电,剑出鞘如火出于石。一斩之下两人退去。
剑在掌中一旋归鞘。佐助低眉看自己的双手,他意识到自己在变得强大,被那个在木叶明媚和平的薄薄窗纸后面,更深广更峻刻的世界磨砺着。木叶的追击者们低估了宇智波佐助许多,使得他的突进无人可挡。佐助进入森林深处,在幽阒的林间看到宇智波斑的背影,正要赶上去,背后一声大喊,“Sasuke——”
惊飞扑棱扑棱的一群鸟。
森林里一片幽寂,温柔日光,绵软落叶。他与身后的少年之间隔得不是这数米距离,而是山海,是光阴,是黎明和黑夜,是艰险的歧路。他渐渐缓下脚步,手中握剑,倏然半侧过身。
斗篷跌宕一圈,利刃剑光如水,折射到遥远的漩涡鸣人的眉间。
那晴空一样的眼睛如旧,滑稽的胡须如旧,金发的棱角也如旧。要说一年间的变化,大概就是更加明亮了。热忱和急切的神色,亮晶晶的,仲夏白昼的阳光。
他喊着他的名字,“佐助,佐助,佐助!”
而漩涡鸣人远眺见到的旧友,只隐约现出侧脸的轮廓,线条新月清晕一般的冷冽。佐助深蓝的斗篷下面是宇智波家族传统的和式白衣。袖口垂落剑柄上。
朝阳的颜色斜映在夜瞳中。
惊鸿照影的一面。
两人还隔得很远,视线一触即分,佐助继续走,鸣人拔腿追来,旁观的斑用手指挠了挠脸颊,突然冲他开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