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同人)[白玉堂]风吹衣(9)
白玉堂扑上前要夺,仍是给徐庆拦住,两人又你来我往地打作一团。
此刻三人忽听得不远处有人唤:“五弟稍安!”三人听闻声响,眼光纷纷投来人的方向望去,只见钻天鼠卢方与彻地鼠韩彰望这边走来,后头还跟着个嘻嘻笑的蒋平。见先前斗得不可开交的两人纷纷撒了手,分两头撤开去,陆采莼也忙把手中卷轴卷了,扎好丝绦,扬空中一抛,落得恰好,正给抬手的白玉堂接住。
白玉堂把卷轴指这陆采莼,道:“闯了陷空岛地界,抓了江里的鱼,掀了卢家庄的船,还拿暗青子伤了咱们的人——众位哥哥说不罚,可曾过问我?”
卢方左觑觑徐庆陆采莼,右瞧瞧白玉堂,心中盘算了片刻,还是疾步朝白玉堂来,开了口道:“五弟,哥哥们体谅你。虽说六妹此前与你起了冲突,但不过误会一场。这误会解了,自然就通畅了,还谈甚么罚不罚的?算来六妹是客,咱们是主,送她几条鱼又何妨?你也就莫再气恼了,大家欢欢喜喜地聚在一起,不是极好么?”
白玉堂盯着卢方,攒起眉来,盯了半晌,眼神又瞟过正睁圆眼瞪住自己的徐庆,叹了一口气,转身便要走。韩彰一旁立了,瞧清楚了形势,心中打定主要打圆场,便笑道:“大哥此言说得偏颇了。”
“二弟此话怎讲?”卢方忙接道。
白玉堂拗过头来瞧韩彰怎生说,只听得他道:“大哥未免也太偏袒六妹了,偏不见五弟里里外外都在维护陷空岛,如今又餐风饮露地从扬州赶回来,却撞见你们这样一出,也不打声招呼,独独把他撇一旁,纷纷与六妹结了义,便是我也心中不平。公道些说,此事到底还是六妹闯祸在先,怎能不罚?”
卢方瞅了一眼陆采莼,方问道:“怎么个罚法?”
蒋平笑道:“不如罚六妹给咱们哥几个做一桌子的佳肴。”
徐庆听了也笑道:“是了!不愧是二哥四弟,脑子就是比俺这莽夫灵光。话说五弟,你是不知,六妹妹烹鱼的手艺可是世间少见。”
韩彰微笑,问陆采莼:“六妹可愿领罚?”
陆采莼忙叫道:“是小妹冲撞了,该罚该罚。哥哥们还是对小妹手下留情了。”
白玉堂冷哼一声,拂袖走开了。卢方与徐庆忙望向韩彰,只听他笑道:“五弟这是饶过咱们了。”
第六章(已修)
暂不表白玉堂,只说这陆采莼。陆采莼进了炊房,长条凳上蹲坐的几个伙夫见了她,纷纷笑道:“六小姐真是勤快!自六小姐来了后,陷空岛的厨娘都歇了。今儿六小姐又打算给上头那几位爷做甚么菜?”
陆采莼一龇牙,挤出个笑道:“甚么勤快?我这是领罚来了。”
“那岂不是天天都被罚?”伙夫们相视笑道,“六小姐这么好的手艺,是该被罚。”
“可闭嘴罢!就你们话多!”陆采莼把锅铲往锅里一扔,砸得锅底哐当响,“挑水的挑水,抓鱼的抓鱼,搬柴的搬柴,杵在这里等着喝西北风?”
伙夫们笑着一窝蜂涌出去,就只剩了陆采莼一人在炊房里。她走上前,从架子上掣出剔骨尖刀,比着日光看刃口,又望砧板上鐴了两鐴,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老头儿甚么时候来接我。”
原来这陆采莼起初给庄丁运回陷空岛,也不知投哪个假山窟窿里拘住了。方醒来时,只见头顶漏一丝月光,白惨惨的,在地上映出一道光亮来。陆采莼支着胳膊肘起身,只觉浑身酸痛,原是这石窟窿的地又冷又硬,还湿气腾腾的,睡着如有人往脊骨里楔钉子一般。
陆采莼在心里乱骂了一通白玉堂后,借着月光去摸索四周石壁,触手皆是冷凉,光滑得连苍苔也少生,只有漏月光的缝里垂下几线枯藤。
陆采莼半晌也没摸到门洞,也不知这里面是个怎样的构造。摸索久了,时不时手心里还按中一两爬虫,她只用两指拈住了,在月光底下盘腿坐下来,把指尖掐爬虫的须。
神游了片刻,她忽听见洞窟中有水哗哗流过的声响,她心中一喜,顺着声音一路摸将过去,摸到一条缝,探半个手掌进去,便觉缝里正冷飕飕地冒凉气,该是有暗流从石窟窿底下淌过。
陆采莼跟着欧阳春走南闯北,为伺候这嘴刁的师叔,早练成许多奇技淫巧,其中一项便是在石缝里摸鱼虾。她折腾了半个晚上,一口饭也没吃上,正饿得慌,便拾来块个大质硬的石头,把那尖嘴的一头砸缝隙,梆梆得砸出缺口来,再卷起袖子,探进手去,脸贴在地上,只一掏,便知底下是积的一湾小潭,正是藏鱼虾的好地方。她撕下半幅裙子,扎成网兜,撒进潭里去,四角牵出来,拿石块压住。又借着石壁上凹凸跃起,如猿猴一般,手臂一伸,便攀住头顶石缝,搭住了,把另一只手来薅枯藤枝柯。
将洞里洞外能搜刮的柴火搜刮了个干净,陆采莼把眼儿望缝里的天,已然是透一线晦暗的天光了。她在幽坑旁蹲定了,挪开石块,捉住网兜四角,收拢来在手里攥好,屏气凝神,臂上使劲,便是一提,给提出坑来。那裙子做的网兜正淋漓地漏水,哗啦啦洒了一地。陆采莼待水沥地差不多了,把手捉住网兜的颈,给提到空阔地方来,撒开网兜,几条生猛活泼的尺长白鲦便弹出来。
她抽出绾发的银梅簪子,把两指使力按住鱼头,拿尖的那头给鱼开膛剖腹、挖鳃刮鳞,末了又用网兜住,去潭里涮了一回,这才转回来搭柴火。摸出火石,打出几颗火星迸进柴堆里,火焰腾得便窜出来。拿簪子将鱼串了,陆采莼悠哉地盘膝坐定,从腰间囊中拈出几粒盐,碾碎了撒在鱼肉上,再翻转着烤手里的鱼串。
青烟一股顺着天光升上去,混杂着鱼肉焦黄喷香的味道。陆采莼盯着手里鱼串,心里说,若是再淋一道油、缀几颗花椒,便是再好不过了。
忽然,顶上一暗,一个粗犷的声音道:“好香好香,是甚么味道?”
陆采莼昂首望去,只见半张脸贴住那缝,一只怪眼正往里面望,连须胡子也刺了几扎进来。陆采莼扬扬手里的鱼串,她向来最是嘴甜,上来便笑道:“大哥要下来同我一道吃么?”
那人却不搭话,反问她:“你是哪个?怎被关在这窟窿里?”
陆采莼撕了爿鱼肉,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自然是因为抓了松江里的鱼。”
那人笑道:“便是你手里的鱼么?”
陆采莼道:“我可没那个福气吃到松江里头的鱼。”
那人见她吃鱼,口水在喉咙里骨碌碌响。陆采莼听见了,撕下一片鱼肉,朝那人抛去,道:“在陷空岛我是客,在这洞窟窿里,我却是主。今儿我做东,请大哥吃鱼。”
那人把手臂往缝里一搠,五指揸开只一捞,便将鱼肉抓在手里。陆采莼见他臂膊粗壮,却轻巧地穿过了石缝,便如能变形的面团一样,也不知是甚么古怪功夫,不由叫了一声“好”。
那人把鱼肉塞进嘴里,大嚼特嚼,只觉外焦脆里鲜嫩,连刺也脆得不扎口,热乎喷香,勾得他空荡荡的腹肚都咕咕叫唤起来。
陆采莼又嚼了一爿鱼肉,摇头叹息道:“只是没有美酒。”
顶上那人却一跃而起:“俺这便搬一坛子来。”话音未落,人已如一道烟一般,奔了几丈远了。
须臾,陆采莼只听头顶悾通一声,抬头望去,正见那人将一坛酒搁在石缝旁,一掌拍开了泥封,作势便要往缝里倾倒。陆采莼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奔到石缝底下,仰首张嘴,那坛中亮红的酒便一线地泻下来,正落进陆采莼口中。酒水咽不及,衣襟便给打了个湿透,地面上也淋漓一圈。那人忙收了坛子,陆采莼把袖子一抹嘴,拍手笑道:“绍兴十九年女儿红,大哥当真慷慨!”
“连年份也喝得出?”那人奇道,自提了酒坛,灌了一口。
“这有何难?天下美酒哪样是我没尝过的?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般澄亮浓厚的色泽,兼之绵、柔、醇、香四样口感,酸、甘、辛、涩、苦、鲜六种滋味,只有这到了年份的女儿红才有。”陆采莼平时最爱就是在瓦栏听说书先生讲话,听了不少偏门左道,此时要逗这人开心,自是使出浑身解数。
那人笑道:“你倒是个妙人!”
陆采莼却盘膝坐了,话里话外都是暗示:“只可惜我身陷囹圄,不能与大哥喝个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