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同人)[白玉堂]风吹衣(42)
马汉见状,一句“节哀”卡在喉口,上下不得。他已是早知了城西安远门外的惨状。
众人不明所以,王朝便招呼一声,众官差纷纷上前,替他左右地去捡拾碎木。
忽然,只听得展昭吼道:“当心!”
众官差循声望去,只见展昭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一名官差搡开来,而那官差脚下出露一块物什,鲜红剔透,不知是何物。展昭却俯下/身子,小心翼翼用三只指头撮起那小块鲜红物什,空出的手解开腰间锦囊,将物什放进锦囊当中。
谁也不敢问那是什么东西,只觉像碎肉不似碎肉,而那锦囊底下还洇一块的血迹,情状当真是诡异极了。众人又只得低头去寻碎木块。
王朝拾得三两块碎木,摆在手心瞧,翻过来,只见上面似有还有图画,却是墨涂的,显是后来补上去的。王朝只觉那墨涂的图画眼熟,想了片刻,忽快步凑上前,递到展昭眼前,道:“展兄你瞧,这不是鸿渐阁的飞鸿么?”
展昭盯了那飞鸿半晌,颤声道:“鸿渐阁?”
番外
一、锦阁暖
暮雪压境,北风振野。
雪粒寒风如尖利的细爪,不停挠动窗棂,半分不得安宁。屋内兀自篆香轻燃,青烟书空,暖意四溢。
丁濛躲在被褥中,神情倦然,昏昏欲睡。她素来冬日里就没什么生气,正值展昭外出,她便更加提不起精神来,整日里绣绣花、绞绞寒衣,别无他事。至于练武,这样冷的气候,她也懒得起身执剑。
壁上悬着展昭前佩剑巨阙。她无事抬头便可遥遥望见。剑是凶器,本不该悬于厢房之中,可习武之人一则爱剑如命,时刻不离手,二则自身杀气重,镇得住这凶器的煞气,于丁濛而言,三则这是她当年与展昭的定情信物,意义非凡。
出差近两个月,丁濛反正是没收到展昭的一封信笺。是事情急迫,没空闲下笔,还是他根本就不牵挂自己这个常常独守空房的妻,丁濛也懒得去计较。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庭中竹篁在霏霏扬雪中簌簌作响,叶声侵入窗纱,寂寞冷清。
正当丁濛神游物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厚底棉靴踏着青石板,声音笃笃,正朝厢房而来。丁濛闲闲地听着,辨出是个丫鬟。
果不其然,很快响起了叩门声,丫鬟清越的嗓音轻易盖过了屋外大作的风雪之声,只听她道:“夫人,展大人回来了。”
丁濛一惊,喜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潜伏在脉搏之下的气力顷刻灌注到四肢百骸。她一把掀开被褥,急急唤道:“快快取我的大氅来!”
丫鬟很快进了屋,手捧月白大氅。丁濛方才想起自己发鬓散乱,面未敷粉,身着里衣,一副刚睡醒的懒散模样,实在不是该出去迎人的打扮。听丫鬟的语气,展昭已进了院子,她这时哪还有心思仔细梳妆。江湖儿女也不在乎这些小节,她踩着绣鞋,将大氅抖开,翻披到肩背上,拣便宜的样式系好丝绦,便匆匆上前拉开门。
寒风灌入,夹杂着冰冷雪粒撕扯她的黑发和单薄的衣裳,利刃一般来回割着她的脸。
“竟这样得冷。”丁濛缩了缩肩。外头实在寒得骨头都叫嚣着疼痛起来。不过屋外的空气倒是比屋内熏香的味道好闻得多,满满的皆是清凉的味道,她激灵一下,精神全部回到自己身上,嘴角不由绽开一个明丽的笑容。
冷风射眸,丁濛赶紧低首,拢紧大氅,顶冒着风雪往外走。
天光黯淡,暮色四合,风雪迫人。丁濛举步维艰。方行至庭中,便听得有人踏雪而来,步声轻于常人。有这样步声的人,除了皇帝钦点的御猫之外,还能有谁?
“三妹。”忽闻风雪中有人遥遥唤她,“这样冷你出来作甚?”
丁濛艰难抬眼,只见一袭红衣在风雪中如纸鸢般翻飞,赫然便是展昭。他身披黑貂披风,腰悬湛卢,照例穿着朱红官服。纷飞大雪之中,他沉静似水的眉眼在丁濛看来依然清晰无比。
见得丁濛纤瘦的身影被风雪裹挟,仿佛下一秒便要被这漫天大雪吞没,展昭没来由地心口一紧,快步走上前来,张开披风,将她裹进怀中。风雪被阻隔在外,寒意稍退,脸也不似先前刀割那般得疼痛难耐,丁濛缩在他的怀里,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
两人一同进了厢房。熏香浸暖,别有天地。
“燃的香里是否有冰片与紫苏?”展昭卸了剑,解了披风,就榻坐下,习惯性地问了一句,倒像是查案来了。
丁濛斟茶,散漫地回答道:“是。此香名为‘萋萋’。”
芳草萋萋,展昭有些愣神,这正是盼离人归家的意思。
丁濛捧了热茶递到展昭跟前,道:“没工夫煮茶,太繁琐,将就将就罢,暖暖身子就好了。”展昭接过茶盏,丁濛的手迅速缩回去,双手紧合,彼此取暖。展昭心下微酸,抿了一口茶,便将茶盏递还,示意她可以用以温手。丁濛摇摇头,道:“不要紧,我有暖炉的。”说着便转身将湛卢悬挂在墙上,与巨阙挨一块儿,接着又取过他的披风,想要找个地儿挂起来。展昭抬眸见她发髻斜绾,衣裳单薄,平日秀美俏丽的面庞由于肆虐的寒风,蒙上了一层不合时宜的孱弱苍白,不由招呼她,道:“莫要忙了,坐下歇歇罢。待衣裳干了再说。”
丁濛一时找不着地方挂,便放下披风,从谏如流地坐在展昭身畔,捞过暖炉环抱进怀里,身子微微蜷缩着,陷在大氅中。
“怯寒的毛病还没好?过些日子教公孙先生给你瞧瞧。”展昭低首见她这幅模样,温言道。
“也好。”丁濛抬手将他肩上发上停落的雪花拂去。展昭瞟见她的手冷白泛紫,便知她冻得厉害。他伸手轻轻将丁濛的手牵过,捧在掌心。暖意沁入肌肤,丁濛张皇地垂下双睫。她虽已嫁作人妇期年有余,但面对眼前人,仍有时腼腆得双颊飞红。
“你这回去了何处?”丁濛随口问道。
“本是在江北,结果逃犯一路南窜,便追踪到了江左一带。”
“江左……难怪……咦,你晓得么,”丁濛抬眼望向他清朗的眼眸,道,“你可知我是在何处初次见到你的?”
“难道不是丁家庄?”展昭蹙了眉,仔细回想。
“恐怕你和哥哥们都不晓得罢,当年我爹爹阿娘过世,我只身前往丁家庄投亲,便在扬州见着你啦。”
“扬州?”展昭偏着头仔细思量了一番,道,“我记不大清晰了,你说说看。”
二、青锋寒
丁濛初遇展昭,确实在烟花三月的扬州。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吹面不寒杨柳风,旌帘扑酒楼。展昭那时还不是四品带刀护卫,只是江湖人尽敬重的南侠。丁濛当年也不叫丁月华,而是唤作丁濛。一个是追踪一伙贼盗途经,一个是前往松江府茉花村丁家庄投亲,天南地北,有缘千里来相会。
“原来三妹的闺名不唤‘月华’?那为甚后来更名了?”
“到丁家庄后,姨说姨夫命中与水犯冲,便教我更了名。”丁濛神情淡淡,个中委屈,却是展昭不曾料想的。展昭不欲再问,当年丁濛与他的婚事,也是这老太太一句话一锤定音。虽说长辈许婚是在情理之中,但丁濛是否真得想要嫁给他,展昭心内并无太大把握。
“那时我在一家酒楼打尖,听得楼上有人唱曲儿,本是柳耆卿的曲,挺欢畅的一支调儿,偏教那位姑娘唱得凄切难耐。我只道是有人欺辱她,于是上楼去瞧。那姑娘一个人坐在那儿,抱着琵琶,却实是无甚异样。我那当儿因只身在外,故作男子打扮,如上前问询,只怕于礼不合。”丁濛眯着眼回忆,神情竟带了一丝向往。
展昭凝视着她隽长的眉,道:“三妹这样一说,我倒记起来了。当时我正追踪一帮恶贼,一路跟到扬州郊外。总算教我在那座酒楼里寻到了他们。我不欲砸了人家的场子,便在一旁候着。而那位姑娘也是我当时路过,将她从恶贼手中救下的。救她时天色已暮,那些贼人来去匆匆,大约没看清我和那姑娘的模样。”
丁濛当时上得楼来,便临窗坐下,环顾四周,只见离那姑娘不远处坐着一桌江湖打扮的人,刀剑等凶器大剌剌地扣在桌上。这些人旁若无人地大声谈笑,淫言秽语不堪入耳。那姑娘的眼神一直往那帮人身上瞟,似胆怯似愤恨,教丁濛煞是奇怪,不知这两者有何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