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又灿烂的神同人)【鬼使】East Of Eden(24)
王黎很少能这么近距离地见过金信的脸,即使对方因为谦卑而低着头,他也能清楚地看见对方收拾地很整齐的头发下是怎样一张帅气成熟的脸。
他平淡地叫了对方一声将军,彼时的他还只是少年,没有任何实权,很多大臣们比起他更愿意去拉拢他身边的朴中元,对他总是一副礼貌而疏远的模样。金信是第一个用这样忠诚的声音唤着他陛下的人,这饱含感情的叫声反而让他有些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把这次意外的会面继续下去。
而将军不愧是将军,在察觉到王黎独自在这的意图的时候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王黎并没有开口请求,金信却是主动拿过了王黎手上的弓,把箭筒背到自己的背后,反手挑出一支箭架在弦上,几乎是没有任何准备时间就把箭射了出去。王黎偏过头,还在微微晃动的箭不偏不倚地射在了草靶的正中红心上。
之后的发展便是王黎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普通的臣子在看见王黎磨出血的手指的时候不管怎样都会出于礼貌地让他回去休息,唯独金信二话不说地把弓和箭塞回他的手里,然后站在他的身侧握住他的手,一点一点地给他调整着拉弓的姿势。
对方毫不在意他被磨得血肉都外翻的伤口,还依然把粗糙的弓弦摁压在他的伤口上,加大了拉弓的力道,在他的耳边说着这样用力的姿势才是正确的。王黎也是没有一丝怨言地听从着这个貌似有些嚣张的将军的教导,在他忍痛忍得满头大汗之后金信还是没有放过他,亲自去把他射偏的那些箭捡回来,全部塞进箭筒里,并告诉王黎至少把这箭筒里一半的箭都射进半圈之内才算他过关。
正常的君王遇到这事定该大发雷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将军自以为是地来教导自己射箭,还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状况给自己定下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任务,这简直杀一百次头都不够。
但是王黎不是这样的人,他先是偏过头看了看这个自己没有说出任何请求就像是读懂了自己内心的将军一会,对方深色的眼睛是那样的淡然,仿佛此刻的自己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他军营中的一位兵士,不完成他布置的任务,就别想吃今天晚饭,也别想好好地去休息。金信当然没有这个权利这样对待王黎,但是王黎却突然觉得自己无比轻松,伤口的疼痛仿佛都不那么影响他了,他岔开脚步摆好姿势用力地拉开了弓,前几发都没能达到金信所要求的目标,但是金信什么都没说,直到他徒然爆发直接射在了只比红心偏一点点的地方,金信才用冷静的声音淡淡说了句“漂亮”。
王黎终究还是个只被金信教导了几十分钟的少年,之后再也没能射出那被称之为“漂亮”的一箭,却也是不负所望地达成了金信的要求,莫约三分之二的箭都射中了草靶的半圈以内。
最后一箭恰好射在半圈的那条线上,王黎喘着粗气,知道这就是自己今天的极限了。他双手颤抖地扔掉弓,麻线上已经被他的鲜血浸红了一大片,伤口疼痛的部位似乎是因为过于激烈而麻木了。
他忍着疼痛转过身想感谢这位不辞苦辛指导他的将军,金信原本站在他身侧五米开外的地方,此时他一转头,却惊讶地发现金信就站在他面前,低下头不知在口袋里掏着什么。在他想好该说些什么之前金信突然而然地抓住了他受伤的那只手,对方带着薄茧的手指恰好擦过那磨得血肉外翻的伤口时他疼出了一身冷汗,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痛呼。
但是紧接着金信就用笨拙却轻柔的动作翻过他的手,另一只手上莫名出现了一个小药瓶,对方控制着不去触碰到那伤口,另一只手开始把小药瓶内的粉末倒在那伤口上。
药粉沾到伤口的那一刻是很痛的,惹得王黎整只手都忍不住痉挛起来,但是那一瞬间的痛感过去之后,竟然就是些丝丝凉意,逐渐地盖过那痛感,舒适的感觉渐渐充斥了整个触觉,也不再觉得有任何疼痛了。
“这是臣的妹妹为经常征战在外的臣准备的,对于外伤的治疗有奇效。”金信在这个时候终于认真地开口了,“今日如此冒犯陛下,臣罪该万死。”这么说着的时候,王黎倒是没有感觉到对方对自己有任何的歉意,那句罪该万死他也是从小听到大的,却没有一次如今日这般觉得好笑。
在金信涂抹完药粉放手之后王黎回应道:“将军不必自责,反而是我要感谢将军牺牲时间对握这番悉心指导。”
“陛下。”金信忽地皱起眉,王黎知道这是对方在提醒自己不能用“我”来自称。
但是王黎不以为意:“无妨,在这里无君臣,将军您就是我的老师,我自然得注意尊卑。”他觉得自己第一次遇到了一个自己敢这样放松的与之说话的人。
“宫中无人教导陛下射箭吗。”
“未曾有人。”
王黎看不懂金信此刻的表情,面上有些错愕,眼神中却是有些惊喜。
“陛下有如此的见识,博览群书,自习百艺,将来必将成为高丽土地上的一方明君。”
这种奉承的话王黎听过无数无数,也都能分辨出那些人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对此也都表示无谓。唯独金信说出的这番话,让王黎觉得别有深意,也打心里乐得听。金信这种习武出身的人,文化本就不高,这么一段文绉绉的话想必是耗费了金信所有的能想到的词汇,不知为何考虑到这个可能性的时候王黎竟是想要笑出声来。
王黎曾有预感这位金信将军也许能成为自己的知己,也许能成为自己不再受朴中元摆布的帮手,但是自从那一次在后花园中的偶遇之后,王黎便是又一个三年不曾见过他,所有关于金信的消息不过一纸文书,告知自己他又将要去如何偏远的地方驻守,他又要与如何凶残的敌人打仗,他又如何胜利归来。王黎以为他能在金信回来之后遇见金信,却是每一次都被朴中元用同样的理由阻止了。
王黎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只是想要让金信将军看看,在他短暂的教导之下,自己是如何成为今天这般百发百中的英勇姿态的。
而下一次再见到金信的时候,便是奉了先王旨意,迎娶了金信的妹妹金善的时候。
说来金信也比此时的自己大了莫约十几岁,金信的妹妹金善倒是与自己年龄相仿,长相温柔可人,与自己也有几分兴趣相投。从情分上讲王黎对于这桩婚事是没有任何意见的,但是从一开始他便知道金善是以Omega的身份被昭告天下嫁入宫中的,他于心不忍,却也无能为力。
婚礼的那一天是他第二次正正经经地见到金信,对方挽着金善的手把金善送上花轿,眼里满满都是对自己妹妹的疼爱。对方终于看向自己的时候,王黎说不出对方眼里带着的是怎么样的情绪,平淡地似乎只有疏离,又深邃地似乎有许多话想要对自己说。
但是王黎不知道那些金信想说的话是什么,他们见面不过几次,除去那次不为人知的射箭的教学,每一次都是以纯粹的君臣身份。他们之间不存在利益,不存在秘密,甚至不存在什么交集。
从金善入宫之后金信就再一次前往了远离王朝的边疆,离开的时间更加长,停留的时间更加短。第一天王黎就跟金善坦白了自己的性别,女子表示了悲伤,但是接受理解地比自己想象中的快,让王黎觉得金善是个很有见识的女子。但他不知道金信是否知道这一点,在他的理解之中,金信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妹妹受到如此委屈的。很久之后他又觉得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就算金信不答应又能怎样呢,这明媒正娶岂是他可以阻止的。
对于金信总有一种莫名的想念感,也许是因为金信实在是太过独特,没有他人的阿谀奉承,没有满腹的尔虞我诈,如果要说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用那样纯粹的眼神来看自己的人,也许就是金信了。
但是王黎从来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想得太多,他与金信终究是只有几面之缘的君臣,身为武将常年出征在外的金信能帮到自己的事情着实太少,即便他有心,朴中元也一直阻止着他们的会面。
王黎也曾想过就让金氏一族在自己执政的时代里平安地生活下去,自己当不成明君也无所谓,至少要让这个真心对待自己的家族不要遭遇非难,但是朴中元出手的那一天终究是来了,比他想象之中地更加快速,比他想象之中地更加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