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有疾,无药可医(29)
刺客的刀上还有毒,好在凝酥及时为薛焘喂下了解毒丸药。高太医为薛焘制了药方,早晚煎药以期伤口快好,钟凝也终于暂时放下了种种情绪,照料起了薛焘。
毕竟,不为了保住她性命,薛焘蛮可以立刻逃走。说不欠他,也是假的。
偶尔要亲热,也木头似地配合了。
只是薛焘慢慢发现了不对。伤口愈合的速度慢得令人绝望,一开始以为是刀上浸毒的原因,后来却发现不是。
伤口用几个月的时间,才剩最后一条细细的血线,可根本不像愈合了的样子。像瓷器碎出裂缝,身体失去血肉,那一条伤口所在的地方永远地空了。
仿佛整个人的精力和灵气,都在那里空了一块,身体不再完整。
他的生命也像薄脆的纸,秋后打了晚霜的枫叶,轻薄飘忽,自伤口里逐渐溢走,再也留存不住。
那天钟凝来了葵水,小憩不在,凝酥为薛焘的伤口涂药。
两个人沉默着,突然薛焘感觉到一滴泪打在自己的背上。
他突然就笑了。
“凝酥姐,算了吧。别哭。我知道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可你也别哭啊。要女人为我哭,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又活了这么久,娶到喜欢的人,薛焘也够本了。”
身后的凝酥定了定,才低声哽咽道:“王爷还年轻啊,为何如此说?”
薛焘笑笑:“虽然活到了现在,我却觉得都是偷来的。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从前曾犯过一个错误,那个时候本来我就该死了。况且我不会马上就死,总还有几年可活,至于是不是年轻?罢了。”
凝酥默默涂着药膏,不语。
薛焘微笑道:“不要告诉她。”
“好。”
“本来……本来想放你出去的,可如今我真的不放心。凝酥姐,再让我自私一回,求求你……跟着她。在我死后,别让她着了别人的欺负。”
“好。”
“她那个叫菱角的丫头,忠心是忠心,可是人太傻了,总是不自觉被别人利用着对付她,大惊小怪的。凝酥姐却是聪明绝顶的人……你往后跟着她,我心底就放得下了。”
“好。”
“皇上将来可能要清算丞相府。如果那时候我死了,我会给你留下一本,你参上去保住她家里人性命……她家里人待她很好,如果他们有事,她也不会独活。”
“好。”
“我死了之后……我要和她合葬,墓地里,一定要留出同棺再启的余地。”
凝酥的眼泪彻底滚下来,“……好。”
“凝酥姐,谢谢你。”
……
身后的人不再作声了,伏在自己背上哭得哽咽难语。
薛焘心底叹了一口气。
他想起那时候道士和他说的话:“有所得,必有所失。”
找道士的时候,他求的是续命,续钟凝的命,却没想到变成了重生。但直到今日,他才终于明白,道士所做的一切仍是为钟凝续命……道士将时间线拉到了害死钟凝的人,也就是他,他和钟凝相遇之前。
这样,上一世的因果被斩断,可保钟凝无虞。
但他,还是强硬地选择了和钟凝产生交集。
因此从大婚起,结果就注定了,他会死在钟凝死的那一日!钟凝会按他原本该有的寿命活下去,他将他的命,换给了钟凝,因此他已经是一个注定要死的人了,自然生命脆如薄纸,虚幻的一捅就碎……
罢了,他认,他愿意!
没关系,如果没猜错,那他的生命还有十年……
他来得及。
第30章
钟凝发现自己有孕的时候,是一个秋天落叶的下午。
她一个人在后花园里赏枫,看着血红的枫叶心中萧瑟,便要菱角推她荡秋千散心。谁想到突然自己头晕目眩,手松开了秋千绳跌到了地上,裙子下头溢出血来,昏迷了过去。
众人急急把她拥到榻上唤了高太医来诊治,高太医说是喜脉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可这孩子才一个多月,不稳当的时候,做母亲的又摔了。高太医说胎像不稳,较难保全,要钟凝卧床静养,一步不能动,过了三个月说不定有转机。
薛焘喜得不成,连连问高太医这胎到底有没有事,要怎么保养,是男是女,问得高太医很是无奈。
“王爷大可放心,只要好好保养,这一胎还是保得住的,不过是怕王妃躺不住而已。况且王妃身子是易滑胎的体质,以后要多注意,不能劳累、情绪波动,更不能把持重物。至于是男是女,王爷会心想事成,得一位小世子。”
薛焘喜不自胜:“能保住就好,能保住就好,她没事就好。我也不是非要一个儿子,只是想知道男女,好准备出生之后的襁褓和小衣服,是男孩准备木马木剑,是女孩儿准备拨浪鼓和花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