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权臣(862)
苏晏离开前,朱贺霖想起了信使所禀报的一个细节,说之前有批黑衣刺客似乎是去刺杀戚敬塘的,也扑了个空。
黑衣刺客?苏晏有所警觉。
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回头向戚敬塘提起时,对方却是虱子多了不咬,满不在乎地答:“在登州,想杀我的人多得去了,贼匪、浪人,还有海盗。我这些年见识过不少刺客,武功比我高的运气不如我,运气不错的武功比我差,所以我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苏大人不必担心。”
苏晏听了,也挺佩服他看得开。这件事虽然没有再深查下去,苏晏倒没忘将之告诉沈柒。沈柒听了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新的剿匪部署在紧锣密鼓地开展,朱贺霖下旨,派于彻之与戚敬塘提督军务,统领卫所边兵和京营官军,阻击在北直隶会师的廖、王联军。
朱贺霖颇为重视这次的反击,光是京军三大营,就出动了战力最强的五军营其中的左、右、中三军,整整七万人马。还亲赐御酒,给于彻之和戚敬塘送行。
重视归重视,但比起到处游击的“义军”,在各地愈演愈烈的谣言更令他心烦。
随着那本妖书屡禁不绝,京城同样陷入一片疑云,就连部分官员也忍不住在暗中议论此事。不怕死的御史们,又开始策划着一场直谏,想请太皇太后出面说明真相。
朱贺霖怎么可能再让太皇太后出现在朝堂上?更何况她未必会说,说了也未必有人信。
为了想出解决之道,他一连三夜去父皇床前叨咕。遗憾的是,这件关于帝位正统的大事,对他父皇而言似乎刺激程度还不够。
陈实毓回复说,皇爷状态的确有好转,时而见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转动,指尖偶尔也会微动,但那也可能只是无意识的身体反应,这在昏迷病人身上颇为常见,未必就一定是醒来的征兆。
朱贺霖只好死了向父皇求援的心。接着他又去了趟太庙,给母后烧香,问她是否有计可施?或许可以托个梦,给他一点灵感提示。
结果连母后也不理睬他。也许是气他跟自己的父亲争男人,不成体统,朱贺霖忧愁地想。
回宫后,他一洗愁容,又是一脸锐意勃发的模样——只有身为国君的他先沉住气,才能稳住臣民们心中的惊疑,朱贺霖这么告诉自己。
至于苏晏,为了想对策,已经辗转反侧两夜了。
第322章 拉一笔大单子
苏晏侧下颌与脖颈上被猫抓出的伤口结了痂,时不时发痒。
朝会上,他边偷偷用指尖轻挠,边听着几名言官义正辞严地向皇帝奏请,要求赦免被锦衣卫抓捕的百姓。
原来北镇抚司在调查妖书案时,不仅在京城找到并查封了地下印厂,抓到几十名制书者,还抓捕了一大批四下分发书册、传播谣言的市井小民,统统都关进了诏狱,拷问幕后指使者。
抓妖言惑众、非法出版的贼人,言官们没意见,可牵连了一批百姓,他们就有意见了。
在部分言官看来,这些百姓属于被煽动的不知者。他们认为谣言止于智者,朝廷只需张榜告示天下,为太皇太后的清誉做个申明,谣言自然会绝迹,不必对普通百姓大动干戈,北镇抚司有滥用职权之嫌。
这算是变相弹劾了。
沈柒虽已升任锦衣卫指挥使,但最有实权的北镇抚司仍被他牢牢握在手里。如此大面积的抓捕,显然是他的授意。
朱贺霖当即让沈柒出列,当面对质。
沈柒对此的解释是:这些百姓主动参与传播谣言、分发妖书,并非“不知者”三个字可以撇清,更何况初步调查后发现,其中一部分人曾经是真空教的信徒。剩下的还没来得及查完,但十有八九与真空教脱不了干系。
证据?有啊,嫌犯的口供。
这下不仅几名言官有意见,一些刑部官员也提出质疑:只有口供,没有物证?谁能确保北镇抚司不是严刑逼供?毕竟锦衣卫在前任指挥使冯去恶执掌时,曾有过炮制冤案、冒功领赏的前科。
面对质疑,沈柒似笑非笑地答:“这些人不顾朝廷禁令,暗中信教、入教,真空教又没给他们造册登记,除了老实招供与互相揭发,还有什么物证来证明他们的信徒身份?诸公非要证据的话,有些人家中地窖藏匿妖书数百册,算不算证据?若是连这些都不算,难道要把他们的一颗愚昧之心挖出来证明?”
他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但字里行间掩不住的血腥味总让许多在场官员感到不适,故而加入了恳求皇帝明辨忠奸,不可使锦衣卫借机生事的劝谏队伍。
只有苏晏相信,沈柒不会胡乱抓捕无辜,也不会擅自动用大刑。这批所谓的“无知百姓”,借用后世一个段子的说法,“全拉出去枪毙可能有冤枉的,但隔一个毙一个肯定有漏网的”。既然有嫌疑,就先抓起来审讯,在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形势下,当机立断总比瞻前顾后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