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你听我说!(148)
江氏故意说得眉飞色舞,得意洋洋,季思宁看在眼里,眼眶湿润,却笑道:“娘这是把镇北王都算计了进去。”
闻言,江氏却收敛神色,恼怒道:“哼,季家养大他,为他遮掩了这么多年,他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欺辱我的女儿,利用他一次,也不为过。”
“皇上下旨,他也莫可奈何。”季思宁道。
“事到如今,你还帮他说话。”江氏道,“那日他对你爹说的一番话,娘本来还挺感动的,可这才过多久,你就被赐婚齐王,而且来得这般突然。你的伤心娘都看在眼里,他却无动于衷,未免太凉薄了些。”
其实季思宁此言,并非为了帮季城说话,而是不想江氏如此仇视他。他毕竟是皇子,江氏若是表现得太明显,恐招致祸端。
见江氏神情不愉,季思宁住了口,转而道:“可是娘,女儿走了,爹那里该如何交代,还有祖母,不知会多伤心。”
“你以为,季家有丹书铁券的事,是谁告诉我的?”江氏笑得神秘。
季思宁看着她,瞳孔慢慢睁大:“是爹。”
江氏点头,道:“那日晚上,你爹回房后,突然对为娘提起此事,当时为娘心中也甚感疑惑,事后想了良久,才知你爹深意。”
说罢,江氏叹了口气道:“至于你祖母,她是咱们家最有智慧的人,又这么疼你,怎么因此责怪与你,就算她会责怪你,娘自会为你担下一切。”
季思宁没想到,季白竟然会做出如此让步。
“思宁,娘就问你一句,”江氏道,“你是否还有留念?”
江氏的话说得隐晦,季思宁却明白她是故意不提及那个人的名字,小心翼翼地规避对女儿的伤害。
可是,她哪有这般脆弱。
“娘,女儿对他毫无留念。”对一个放弃自己的人,有什么好留恋的?她在心里自问。
江氏闻言,审视她片刻后道:“思宁,要无怨无悔才好。”
季思宁道:“娘,思宁明白。”
江氏走后,季思宁一个人想了很久。既然连最后的顾虑也没有了,再啰啰嗦嗦,必然会让那几人生疑。
季思宁决定走了。但是怎么走,去哪里,还未确定。这时候她才感觉到,天下之大,大的让她不知该去往何处。
翌日,季思宁在前院拦住了正准备出门的季思贤。
季思宁自从归入季城麾下之后,逐渐对军事产生了极大兴趣,季思宁本来还很疑惑,他规规矩矩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怎么突然转变这么大?
然而,自从昨日江氏告知了她季家祖先的往事之后,她才明白,季家子孙身体里流淌着征战沙场的热血,岂是几年圣贤书能够压制掩盖的。
如今,季思贤整日里往城外练武场跑,季白竟也默许,其中因由,除了上次季思贤遇险之事外,想必季白心里,未尝不希望儿子能够继承祖先遗志。
想来,当初季白压着季思贤读书,也有其深意。毕竟,若只是一个空有武力没有智谋的武夫,不能成大器,也不能撑起季家的门楣。
季白早就在为季家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而不是一个只会读书的文人。此刻,季思宁对季白除了刮目相看之外,还分外感激,感激他未雨绸缪。有了季思贤的存在,她即使离开,也能少些愧疚。
“思贤,这是又要去练武场?”季思宁道。
“对呀,姐,你怎来了?”季思贤道。
“来看看你。”季思宁笑道,“今日别去了,姐姐有话对你说。”
季思贤想了想,为难道:“可是今日是月检,不去不合适。姐姐你想说什么,现在说不行吗?”
季思宁看着弟弟,发现他长高了些,身体因为练武变得更加壮实,皮肤也晒黑了些,眼睛炯炯有神,精气神比以往好了不少。
她暗中叹了一口气,心想也是,她能说什么呢?难道要拉着他嘱咐一番?那不是明摆着告诉他,她要走了吗。
季思宁笑道:“也不是很重要的事,只是想着我们姐弟好些日子没有在一起说话了,既然有急事,便去吧。”
“哎呀,姐姐,等弟弟回来以后,随你想说多久就说多久。”季思贤说话间已经抬步向门外走去,“姐,我真赶时间,我先走了啊,你快回去吧,别着凉。”
季思宁微笑着点头:“去吧。”
这就算是告别了,季思宁想。
“我怎么感觉你不大对。”
身后传来声音,季思宁转身看向来人:“你偷听我们说话?”
季思敏走上前来,打量着季思宁道:“我怎么感觉,你刚才是在,是在……”她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季思宁打断她的思索,道:“你别管我在干嘛,你还是先考虑你自己吧。听说祖母有意再次为了订婚,你答应了?”
季思敏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道:“还能怎么样,终究是要嫁人的。”
“放下顾远了?”季思宁直接问了出来。
“你?”季思敏震惊,“你怎么知道?”
“我有火眼金睛啊。”季思宁得意。
“你早就看出来了?”季思敏道。
“你还能表现得再明显一点。”季思宁笑道,“可能全天下都知道了。”
季思敏冷笑:“哼,知道又如何,说不定还能成全我呢。”
“那你为何又答应婚事?”季思宁问道。
“不答应要如何,女子总归要嫁人,他不喜欢我,难道我要一直等他吗?女子的好年华就这几年,如何等得起。”季思敏道。
季思宁道:“你既做出选择,不后悔就好。”言语间颇为叹息。
“你在可怜我?”季思敏道,“不用你可怜,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怜你?你错了,我只是提醒你,看在你,姓季的份上。”季思宁道。
“呵,嘴巴还是这么不饶人。”季思敏双手交叉在胸前。
季思宁笑:“我回去了。”说罢转身。
“喂。”季思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季思宁仰头望天,转身道:“你还记得?”她七歪八拐地绕了半天,以为对方已经忘了呢。
“你转移话题,到底想干什么?”季思敏道。
季思宁看着她,道:“我不告诉你。”然后离开。
身后,季思敏看着她,又看了一眼刚才季思贤离开的方向,眉头微蹙,思索着什么。
季思宁这些日子,几乎日日都去慈安院请安,陪着季老夫人,说笑话逗她开心,晚些的时候,就去季白的书房。父女俩也不拘什么,天南地北,聊天说地。
季思宁这才明白,原来季白去过很多地方。他口中的北国风光,南境水乡,其实她都去过,但季白将所见所闻描述得如诗如画,和她看见的几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模样。
父女二人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却从未感觉心如此贴近过。
这日,陪季白说完话之后,季思宁准备回房,被季白叫住。
她转身看向季白,道:“爹,还有何事?”
“思宁,”季白看着她,眼中有留念,有担忧,也有欣慰,最后是叹息,“没事,去吧。”
季思宁转身,若无其事的脸转瞬垮了下来,眼尾留恋地往后方瞟了一眼,脚步却没顿,径直离开。
离大婚之日越来越近,季府到处可见红色的布置,窗户上的贴纸,门廊上的红绸,走廊上的红灯笼。
赵业派人送来了很多东西,全是按照她以前的喜好置办,然而季思宁看在眼里,不为所动,让袭春全都锁进了仓库。
凌晨时分,天还未破晓,正是一日中最静谧之时。秋雨甚凉。季府后门外的一辆马车,静静地等待着。
不久,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悄无声息地上了马车。车夫马鞭一扬起,马蹄便“踏踏”响起,朝着城外奔去。
直至翌日中午,梧桐苑的丫鬟们才开始慌乱起来。季思宁平日里起得晚,睡到中午的情况也是有的,但一般不会错过午膳时间,而且这种情况毕竟是少数。
而且,袭春暖冬两个贴身丫鬟也毫无动静。有人去她们的屋子里看了看,空无一人,顿感不妙,再去敲了敲季思宁的房门,也没人回应。有人大着胆子推开门进去,发现屋子里早已人去楼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