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虐文里哭求大结局/我薅绿茶那些年(40)
这荒原上似乎无边无际,枯燥无味的路程此处不需细说,只等雨晴日出,那就出了屏障了。
出屏障后一条大江一条大河向东流去,冲刷的两岸平原上 星罗棋布散着凡人城镇。
纪素仪带着俞秋生在一座山头上荒废的道观修整。
一日一夜过去,酒红日头从云海里冒出半边脸,久不居人的道观杂草丛生,俞秋生被他丢在破旧蒲团上。三清神尊的塑像中间开裂,香案上供奉的香果被老鼠、白蚁啃食,一个雨季后生满红色菌丝,青绿苔藓。
他揉了揉眉心,终于有些疲倦,靠墙闭上双眼。
日光从柔和过渡到灼热,地砖上人影交叠在一起,俞秋生细长的眉上一夜之后覆了白霜,明明只是睡了一觉,醒来竟能看到杂草中间生的鲜花。
恍惚中还以为春日复归。
她睁眼后发现了墙角的纪素仪。他睡着时极为安静,深邃的眉眼被淡淡的阴影遮盖住,嘴角微翘,瘦削的面容透着一股平和。
不过看了几眼这人就有察觉,睁眼后黑眸一冷。
俞秋生打了个寒颤,移开视线,嘴里道:“师父你不冷么?”
她擦干净眉上的白霜,起身做了个伸展。
山泉从从石上蜿蜒而过,林中鸟鸣啾啾。
纪素仪不语,站在道观外的空地上心里也不知在想什。
俞秋生还以为他能将自己送到东洲,于是在周边也转了一圈,正想催他上路,谁知纪素仪却将富贵剑反丢到她怀里,缓缓道:“为师已送你过来。去东洲的路也留了地图给你,你自己过去。”
言外之意大概就是他已仁尽义至,他另有门派事宜需要处理。
但俞秋生一言难尽,她没个指南针,也没有高德、腾讯地图。怎么去,要是走反了方向该怎么办?结结巴巴说出难处,纪素仪看了她一眼,面上的表情里透着一股嘲讽。
俞秋生只得硬着头皮再说的清楚一点。
纪素仪歪头思索一番,现场教了她如何分辨南北。而后送了她一块罗盘,当中注入一缕神识。本是用来辨妖邪方向的工具,如今大材小用,俞秋生抱在怀里给他吹了一通彩虹屁。
原以为他不爱听,但纪素仪最后愣了会,秀气的下颌微抬,侧耳听过风声后说道:“若是肺腑之言,那才极好。”
她心里暗自腹诽:狗屁的肺腑之言。
等他一走,俞秋生慢慢悠悠下山了,荒山古道上叫她想起在阳虚跟着小师弟叶清四处闲逛的经历。
竹林掩映的道旁不时蹿过几只野兔山鸡,她原以为此处不会有人烟,但过了一个时辰后俞秋生听到了山脚一阵吹锣打鼓的声音,极其喜庆。
送嫁队伍里一顶花轿上落了只小雀,远处是几个村落,炊烟袅袅。她从山上下来本是一路看罗盘,这下喜得直将罗盘收起,跟在送嫁队伍后。
这队伍往县城走,沿街都是看热闹的人,整座县城都是像是一锅烧热了的开水,所有人皆在沸腾。就连骡子、驴马也是,隐隐透着一股怪异。
鉴于俞秋生入城找的客栈皆倒闭,她当夜露宿街头。修仙之人虽不用睡眠,可她毕竟是穿书而来,养了个睡眠习惯,在城隍庙后铺好从店里买来的凉席,她合上双眼。富贵剑随着她的呼吸间或发出微弱的光,替她驱赶蚊虫,警戒。
庙里上香的人络绎不绝,从下午到第二日黎明,又从第二日黎明到子夜,流水一般,嘈杂声不绝。
俞秋生木讷地望着眼前之景,半晌冲富贵剑道:“疯了罢。”
一群人不睡觉,烧香拜佛,吵吵嚷嚷使得她的睡眠质量极差。第三天俞秋生卷上凉席即将上路时被城隍庙里算命的那位拦住。
养着灰白山羊胡须的老头穿着圆领襕衫,戴着一顶东坡帽,拱手向她请教如何才能睡好觉。他眼神里俱是渴望,这些时日没有睡觉,眼底青黑,眼袋明显,纵然如此但精神极好,如同打了鸡血一样。
俞秋生估摸着他这样的精力,沉吟半晌将自己练出来的安眠小药片递给他。
“这是安眠药。”
她的失败品之一,炼制的时候本想要炼出类似于兴奋剂一样可以在短期内提高人体机能、使潜力爆发的药物,但很不幸,炼出了安眠药。
算命的捧着安眠药片,忙不迭回去丢到煮沸的水里,用筷子搅弄使其融化,褐色的粉末让白水变色。一锅糖浆色的水被分到众多人手里,最后倒入一口井中。
所有精神亢奋的男男女女喝下一口不多时便产生了睡意。
以至于俞秋生来时一片热闹,去时一片寂静。
这个县城从沸腾转向冰冷,席地而睡的人仿若尸体,她背着凉席从一众“尸体”中穿行,刹那间以为这是瘟疫后的人间惨状。
晨雾在长街升起,所有人畜陷入沉眠,用以补充那些时日彻夜不眠而挥霍掉的精力。
俞秋生回首望着这座城,头一回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都说这是凡土,但走在路上尚在回味中的她觉得,这比中洲还要魔幻。按照纪素仪给的地图,她沿着罗盘指南的方向在三天后到达下一座名叫青州的城池。
蜿蜒的官道通到城门口,进城先行搜身盘查,几个兵卒腰配长刀,轮到俞秋生时把她这几日睡觉的凉席摊开一抖。
她木木看着,几个人窃窃私语后将其放了进去。
俞秋生耳朵尖,听到了一些。
诸如:“这像不像上回那个通缉女犯人?”
“比画上的好看。”
“剑值钱、好看,当时就该摸一把。”
……
四四方方的城里坊市分的清清楚楚,可容四马并架的宽阔路上不时就能看到纨绔子弟、听到各地不同口音等等。比起上一个县,显然要有更多的人口,更繁华的商贸。
穿过几个过街楼,俞秋生忽然看到了熟悉的背影,刹住步子,瞪大了眼睛。
漆红的两层小楼上一人捧着绣球在东挑西选,楼下围了一群单身汉,挡住了宽阔道路,逼得这一块异常拥堵。
玄衣少年背负长弓,怀里抱着一只红狐,人群里艰难穿梭。
他面上已涌现出不耐烦的神色。照百里小少爷一贯的风格,这时候本该是要飞过去的,奈何凡土有些恼人的规矩,只得按捺住。
公狐狸仰着头,鼻翼翕动,那个红绣球在他眼里沾上了同族的味道。嫁衣包裹的女子狭长眼睛,柳叶细眉,樱桃小嘴,隐形的大尾巴是白色的,正在摆动。
他爪子不觉受紧,撞上她的目光,更是背上毛都竖了起来,肌肉僵硬。
百里珩却以为他害怕,嘴里就道:“嫌我抱着不舒服?放松些,总不会吃了你。要不是怕你被人踩了,你以为我会抱着你这么沉的狐狸么?”
公狐狸摇摇头,催促他走快一点,一面说着一面耳朵后撇,成了飞机耳。
他不喜欢白毛的雌狐。
但似乎越是怕什么便越是来什么。
楼上的狐狸看到他,手里犹豫许久而为抛掷的绣球立马砸过来,他咬着牙,勉强低头躲过去,绣球从百里珩的胸口弹出来,滚落在地,一群人哄抢。
木沉香松了口气,只是下一秒抬头,数以百计的绣球都朝他抛掷过来。
于是在俞秋生眼里,前方被红色绣球淹没了。先前那一人一狐的身影被埋没其中,难以寻找。姑且不论为何他们会在这儿,异乡遇故人,心情首先都是高兴的。
“百里珩?”
俞秋生大喊:“木沉香?”
一连串的呼喊声后她面前空空,正要插进去找,一只手却从后勾住她的腰身,猛地将人拉到巷子里,灼热的日光被高高的墙壁阻拦,生了苔藓的墙根处潮湿极了。
玄衣少年喘着粗气,怀里的狐狸吐舌头,皆是一副狼狈相。
再看到俞秋生,百里珩眉眼弯弯,擦了前额的汗以后寒暄几句。
这简陋偏僻的巷子里被他挡住了出路,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栀子香气,俞秋生额忍不住一笑,抬手摸了摸公狐狸的头,问道:“你怎么怎么会在这儿?”
他吐舌,垂头丧气:“说来话长。”
百里珩摇摇头,把他往怀里向上颠了颠,替木沉香道:“长话短说的话,那就是替他寻亲。”
长尾拖地,他挣扎着要从百里珩怀里下来,耐不住他的力气,将木沉香一放在地上,他就拽着俞秋生往别的地方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