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和自己谈恋爱+番外(77)
蒋凤这些日子的模样她都看在眼里,孟安以为她想开了,没想到她只是做好了另一个决定。
她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她觉得自己拖累了女儿,她应该向往更好的生活,而不应该被她绊住脚步。
她已经老了,身体也不行了,最后能为她做的一件事,大概就是了结自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要带给女儿更大的麻烦。
她生前不是一个好女儿、好妻子、好母亲,她没有能力帮上女儿,养她长到这么大,也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她什么也做不成。
但她已经用自己的方式,爱过她千遍万遍。
可是,现在她走了。
用这种若无其事、其实最为残忍的方式,轻飘飘地离开了她的世界。
轻飘飘地,抛下她一个人。
过了很久,孟安又垂下头,看向手里这杯水,声音嘶哑。
她说:“顾瑜。”
“我在。”
她闭上眼,道:“……我没有家了。”
她曾经恨极了华树,恨极了他的暴力和虐待,她由衷地希望他死,然后他没死成。
她也恨极了蒋凤,恨极了她的懦弱和无能,可等她放下了,想开了,她却在这种时候,突然给了她最沉重的一刀。
或许人就是这样一种矛盾的生物,你想要做什么的时候,总也做不成,你不想发生什么的时候,事实就残忍地摆在你的面前。
顾瑜无话可说,他伸手把杯子拿下来,抱住她,把她的头摁着埋到自己的胸口,“哭吧。”
孟安一僵,一时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顾瑜却能感觉到,她在颤抖,浑身上下,都在发颤。
她揪着他的领口,埋着头,把他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压抑了几个小时的情绪,终于在他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里催崩瓦解。
眼泪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衫,她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不管不顾,仿佛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和痛苦都哭给他听。
“我只有你了。”
她闭着眼,心想。
所以,我绝对不会放手了。
顾瑜低头,吻在她的发顶,闭着眼,动作无比虔诚,“……没关系。”
在我面前,你可以宣泄你所有的难过和悲伤,不用压着自己的小脾气,会撒娇,会开心到大笑,会委屈地大哭,会有各种不为外人所知的情绪,在我这里,你要做最真实的自己。
我会一直陪着你。
*
警方在蒋凤死后第二天带着孟安二进宫,这一次录笔录,孟安拒绝了顾瑜陪同的好心,顾瑜于是没有请假,当天早上看着她被带上警车,去车站等公交上学。
想起孟安短短一夜迅速恢复过来的情绪,顾瑜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她好像成长了一些,又好像更让人心疼了。
蒋凤的死没有意外归结为自杀,她的父母已经去世,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作为她唯一的在世亲属,所有名下的财产全部归于孟安。
蒋凤的尸体送去火化后很快下葬,当天葬礼上来的人很少,大多数还是他们的同班同学,孟安并不在乎,至亲之人已经接连在她生命中死去,其他人的同情或是白眼,她已经不屑一顾。
孟安甚至看着大堂中央的遗像一脸平静。
黑白遗像是蒋凤生前拍的,照片上她正值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风华年代,被丈夫捧在手心里,在婚姻的蜜罐中娇宠着生下女儿,依旧美艳动人,老旧的照片上还带着璀璨的笑,依稀可见孟安的影子。
孟安没有哭,也没有笑,更不像所谓的习俗一样蹲在这里哭丧,她只是捧了一束花,放在她的灵堂前。
她记得很久很久之前,蒋凤曾经对她父亲说过,她这一生钟爱于玫瑰的热烈奔放,可惜穷困潦倒的家里始终无法为她圆愿养上一株。
后来故人去了,她不笑了,也不提了。
可孟安还记得。
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如同照片上的人一样,惊心动魄地明艳动人。
只是可惜,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花还在,人已逝。
☆、失眠
蒋凤去世之后,孟安出奇的一如既往。
她冷静地让人毛骨悚然。
她整日整夜地做试卷、提分数、画漫画、疯狂地跑步锻炼,明明身体消耗众多,偏偏食欲不振。
平时那么节约粮食一个人,开始只吃顾瑜夹给她的菜。往往吃到最后,她的餐盘里依旧剩下一大半,以前是顾瑜很少吃食堂,现在完全反过来。
她很少再理会学习、画画、以及顾瑜以外的事情,顾瑜说一句,她就答一句,其余时候,往往缄默不语。
她消瘦地很快,不到两个星期,半个月时间,整个人都像是受尽了虐待,说是瘦骨嶙峋都不为过。
顾瑜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安慰无用,只能做实际行动。
这大周回来,顾瑜去买了上十本菜谱,拎着大包小包去了她家,孟安不明所以。
“你买这么多菜谱干什么?”她靠在厨房门边,“我不想做。”
“不是给你做的,”顾瑜把她家的碎花围裙围上,拿了条刚买的还活蹦乱跳的鱼出来,活跃过度,差点没给脱手蹦到垃圾桶里去,“给我学。”
“你学?”
孟安直起身,她蹙眉,“没事怎么突然想起要学这个?”
顾瑜白了她一眼,“废话,我是为了谁?你这一天天的茶不思饭不想的,说句实话,瘦得活像有人在你身上戳了个洞漏了气儿一样,你不心疼自己的身体,我心疼。”
孟安抿了抿唇,有点想笑,但她笑不出来,“你不用这样,我来吧。”
“走开走开,”顾瑜挥挥手,“我好不容易下一次厨,你去客厅玩儿去。”
这场面似曾相识,顾瑜想起孟安第一次给他做饭,忍不住笑,“……我尽力做的好一点。放心吧,有菜谱呢。”
孟安:“……”我并不放心。
不管怎样,好歹是他一番心意。眼前突然一黑,让孟安到嘴的“还是我来吧”吞了下去,她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慢慢踱步去了房间。
顾瑜做了一大桌子菜,他很用心,卖相也不错,色味俱佳。只是孟安吃不下去。
她勉强把面前一碗饭就着几个菜一个菜夹一口地吃完,在顾瑜的建议下喝了点养胃的排骨汤,然后就吃不下去了,甚至感觉有点撑。
午饭吃完,还有一大堆剩饭剩菜,顾瑜全部放进了冰箱,准备晚上重做两个菜给孟安,他自己吃这些。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孟安想起下个大周近在咫尺的期末考,建议一起复习,顾瑜不同意,他硬是从孟安家的一众唯美爱情肥皂片中找出一部画风搞笑的动画片,拉着孟安一起看。
碟片塞进去,动画开始,开场音乐很幼稚,是那种三岁小孩才看的动画片,顾瑜遭受到孟安的嘲笑目光,选择视而不见,看电影看得无比认真,时不时来一句评价“这个主角好贱”“反派有点可怜”等等。
不一会儿,他又凑过来拉住孟安的手,笑着说:“干嘛呀,好好看电影,上次约会去电影院看了个恐怖片,这次我带你一起重看一次,动画片多好,动画片不用思考啊。”
孟安被他转移了注意力,竟然也真的认真看了起来,随着动画片里的人物滑稽的动作眼底慢慢露出一点轻松的笑意,她的手被顾瑜拽着,初夏的天气握得时间久了,已经有了些许燥热,但她听着顾瑜就在耳边的声音,并没有抽开。
她想起这个动画片,是她小时候父亲给她买的,小孩子都爱看动画片,特别是那个时候,电视机全部还是放的光碟,黑白屏幕,时而信号不好还会满屏雪花。
不,或者说,那一抽屉的光碟,都是她父亲买的,为了给她们娘俩解闷。父亲走后这些光碟有许久一段时间都是年幼的孟安一个人待在家中时的慰藉,有些动画片甚至循环播放过几十遍。
蒋凤改嫁后,这些光碟就带她小心翼翼收了起来,随着华树赌债四处奔波,途中流失过许多对她而言带着珍贵记忆的片子,华树入狱后,她又拿了出来,放在了电视机面前。
这些光碟已经磨出了锈,出了背面依旧保存完好,皆是光影斑驳年代久远,如果再过几十年,未必不能成为古董。
她带了点调侃地想着。
眼泪却无知无觉,沾湿了眼眶。
那些鲜活的记忆仿佛还在眼前,记忆里的人却早已经离她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