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请自重(64)
梁辛窝在铺了软垫与虎皮的吊椅中,正盖着毯子魂游,视线无意游走到院门时,被吓得险些栽下来。
妈妈呀!
府里刚死了个人,这还忙着惊悚呢,就见门缝里露出张人脸。
可这股子惊吓还没压下去,她已看清了躲在门后的那人是谁。
“小毛,快去门口把大少爷领进来,不知有没穿披风,别冻着了。”
可不就是那个刚来就被秦商赶回去的倒霉孩子?他敢躲在门缝偷看,说明没有奶妈丫头们跟着,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不出所料,秦浩果然穿得单薄。
别说披风,就是冬衣都没穿对,被领到梁辛跟前时已冻得唇色发紫。身上套的那件外袍是薄棉款,大概是他胡乱从柜中拿的。
幸好还知道加件衣服。
“姨娘,大少爷怎么这副模样跑咱们院子来了?外头没见乳娘她们,可如何送回去?”小毛也急得不行,脱了自己身上的厚衣裹住微微颤栗的小主子。
万一冻出问题来,可别冤到她家姨娘身上!
“你陪猴子玩得正冒汗,脱了衣服一冷一热容易风寒,快穿回去。”
梁辛动作迅速地将那孩子抱到胸前,拢进毯子里,吩咐道:“这会儿带他进屋温差太大,我先抱着捂捂,你去看看上回大爷给小猴子买的那些成衣,有没有这孩子合身的。”
还好秦浩该是出过门,里头倒穿了厚实的中衣,否则大正月的站外边挨冻,一个三四岁的娃哪里顶得住?
“大爷那边……”
小毛回头瞥了瞥关着门的正房,犹豫不决该不该去知会一声。
毕竟大爷说过不许大少爷过来。
“他们正谈事,先别去打扰,你顺便去库房再拿辆小车出来,三轮的那辆,让他先和猴子在院子里玩,再让厨房煮碗姜汤。”
梁辛只觉搂着块冰似的,边说边在毯子中揉搓孩子冰凉的小手,略为宽心。秦四爷来时还无人发现,应该没冻多久。
小猴子坐在小四轮的木车上,使唤碧玉推她到了吊椅前,瞪大水汪汪的双眼,好奇又吃味,瘪着嘴有大哭征兆。
“哥哥冻坏了,我就抱一小会儿。”
梁辛不愧是她娘,一眼就读懂她的意思,立即柔声安慰:“猴子乖,等哥哥穿好衣服就陪你一起玩。”
这几天很少亲近女儿,不怪她吃醋。
“妹妹,给。”
秦浩将手探出毯子,白嫩的掌心里躺着只精致小巧的白玉猴子雕件,配有红绳。
不知是不是他这赠礼的态度讨好了猴子,俩娃终是相安无事,和平共处。
待李翰赶来了东苑,秦商才发现秦浩趁北苑事发下人们正慌乱疏忽时偷跑出来,竟一路未被发现径自来了东苑。
许是因自幼严格教养的缘由,即便玩得兴致勃勃也未曾发出多大动静,不似女儿那般活泼开朗,兴头上撒欢地又笑又叫。
他打发梅香去跑一趟西苑。
不管赵氏是否得知儿子失踪,那群失职的下人应由她处置。
“这孩子……”
梁辛迟疑片刻,有“外人”在场,不知该不该开口。
“让老四送去交由母亲暂管。西苑突然没了个姨娘,平日未见报病却是血崩而亡,定然非病故,查起来必是人心惶惶,你看好璃儿不要出院门。”
秦商眉宇间弥漫着散不去的愁绪,嘱咐的语气格外郑重。
“你这是要出去?”
梁辛闻言便心头一紧,顾不得有他人在场已脱口而出,“我是说,你要出去办事的话就早点回来……我的意思是……小猴子习惯了让你哄睡……”
似乎越描越黑。
她不过是习惯他全天都在东苑,忽闻命案他却要离开,难免不安。
“别慌,天黑前我会回来。你安排着盯好东苑的人,但凡有谁私自走出院门的,一概视凶手而论。”秦商投了个安抚的眼神,带着李翰去往前院书房。
他早已猜到有人会动手脚,可不懂那人弄死老二的一个侍妾有何用?
秦家这潭死水被“分家”搅动,是越来越浑了。
☆、048
秦家虽出了人命,但除了“外来人口”梁辛真正把它当回事,其余人并不十分在意。
当然秦浩秦璃俩不懂事的娃例外。
查案追凶这件事,搁刑侦发达的现代都不容易,何况是这世界的一户人家内部调查。
秦家没查出真凶,关这个问那个,想顺藤摸瓜来着,倒摸得又跳井了一个。
于是线索断了,算畏罪自尽,不了了之。
秦商让梁辛看着东苑的人,自然不是怀疑哪个敢与北苑那姨娘的死扯上关系,只怕有人趁乱做些手脚,拖人下水。
但跳井一事着实吓坏了梁辛。
她围着东苑角落那口六角井绕了半天,一干人的吃用之水都来源于此,若有想不开的跳进去洗人生最后一次澡……实在太膈应。
秦商厌烦她那张愁容,在她断水断粮半日后才冷哼着告知,东苑这口井是祖母住进来后新挖的,没用多久就连同院子一起废弃。
别说人,老鼠都没跳进去过一只。
梁辛渴得喉咙冒烟,才灌了几口水就让秦商去打个沉重石板井盖,预防小猴子哪天趁人不注意靠近水井。
还是自来水安全可靠又轻松呐!
一连几日,梁辛按一日三餐地教育女儿水井的危险,唠叨得小猴子都会说几个相关的新词了。
正月过满,进入二月。
赵氏终于养好小月子,下了病床。
东苑这边还在惊悚跳井案,府里又出事了。
“那什么……你们大哥一早就出去了,这事都已板上钉钉也不急于一时,要不……你们晚上再来?”
梁辛扫了一眼秦小五,又瞥一眼秦老四,弱弱地开口赶人。
这兄弟俩明知秦老大不在,仍一头扎进了东苑,这节骨眼上若让有心人盯上,还不坏她名声?
幸好天气转暖,可以房门大开。
“你就让我在这儿等大哥,行吗?”
秦小五怯怯地抬头望了一眼离他几尺远的女人,一张脸集齐羞愧、尴尬、悔恨与无助,几番启唇,又悻悻闭上。
脑袋越垂越低,再垂下去,都快掉地上了。
“收起你的低姿态,这是秦家的院子,想待便待着,谁敢赶你出去?”秦老四很看不上幼弟这副乞怜的样子,这女人充其量就是长兄的一个玩意儿。
他们目前仍是堂堂的秦府爷们,何处去不得留不得?
“四爷说的是,我一个小小姨娘,在你们家相当于打酱油的,哪敢犯上?你们想留便留,茶水已煮上,请自便,容我告退去伺候娃。”
自从秦商戳破这位四爷的“邻居”身份,让她不必拘谨后,他就更不愿给她好脸色了。
以至于她与小毛关起门来狠狠回忆,发现仅有一次在后院墙角嘀咕过那缺席的琴师,其余时间都老老实实当忠实听众。
上班打卡她都没这么积极。
难道不该将她引为知音么?
“璃儿有一院子人看着,你一个四体不勤不稼不穑的不必去凑热闹。去将门合上,过来斟茶伺候。”
秦老四僵着一张脸,无一丝表情。
嗯,语气也拽得很。
你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阔少爷,你四体勤过么?你个多年来只知卧床养病不闻世事的病秧子,你稼过穑过?
别说播种收谷,怕是地里的粮食都认不全,你有何资格评判他人?
好歹她是从小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到步入社会,找了正经工作养活自己的。
梁辛越想越气,在内心将人怼了个痛快,咬紧后槽牙,默念了三次“这是衣食父母的亲弟,不能计较,不能计较……”
最终用意念把秦老四那梗在脖子上脑袋按到桌面上教育了一番,气顺了。
秦家出变态,有个爱用鼻孔看人的死犟孩子也不难理解。
听说心眼大小和某个部位成正比,小到这程度,和女人也没什么区别,她何必跟个小家子气的“女人”计较?
看看这十六岁的秦小五都破了戒,他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居然还是童子鸡。
肯定有问题!
“你发什么楞?大哥不在使唤不动你不成?”
秦老四只觉被那女人盯得脸上火辣辣,背后凉嗖嗖,莫名瘆得慌。
明明只字未语,怎阴嗖嗖的?
“四哥……”
秦小五拽了拽兄长的袖子,递过去一个哀求的眼神,“家里还乱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