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请自重(62)
那家伙几乎是个面瘫,丫头婆子们本就不敢盯着主子细看,察觉不出神色也正常。
“奴婢只记得盯小姐,忘了留意大爷……”
“我方才没什么胃口,可陪你再吃点。”
秦商单手端着托盘进来,将一碗炒麦芽煎的汤水搁在桌上,使了个眼色给那笨丫头,“去吩咐厨房,多添碗粥一块儿送过来。”
这丫头在她跟前不堪一击。
在与小毛达成共识对过昨夜细节前,他势必得减少这主仆共处才行。
“没成功?”
梁辛领会了他的话,见小毛已领命退下,仍不甘地问了一句。
“毕竟是百年祖训,谈何容易?”
秦商苦涩地轻笑一声,心头的酸楚无限蔓延,无力道:“昨日父亲与二弟出去为科考之事周旋应酬时,小五拉了三弟去退了名帖,秦家已暂时不用为此事犯愁。”
“他真不考啦……”
梁辛惊诧不已,忽然替眼前这男人感到痛心与失望。
据说他在教育幼弟之事上可算使尽浑身解数,四处打听名仕与学堂,不惜花费人力物力财力,还费尽心机托人求得名师举荐,才买了个直考机会。
可那孩子一冲动任性,一切努力与希冀都打了水漂。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假期愉快,出行注意安全。
☆、046
秦商的情绪很低落。
大中午能在东苑喝醉,霸占了床就躺到了半夜,连小猴子趴他身上咿呀乱唱都没把他折腾醒。
梁辛很清楚这种不愿醒来的苦涩滋味。
所以,因为几分怜悯与同情,这晚她再次让出床铺睡到了脚踏上。
尚且不管秦家往后能不能走上正道,摒弃那些有违人伦的腐朽,唯愿秦商这一心改革的榆木疙瘩,能从秦家这浑水里淌出来。
他是猴子爹,为了猴子的将来,他也得努力脱身成为正常人。
在这溃烂的环境中,被扭曲的人性包围,他自幼未被同化感染,甚至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洁净。
得归功于他那位祖母吧。
梁辛望着隐在黑暗中的那根横梁,心头涌上的早已不是恐惧与忌讳,而是敬服。
那位一心抗衡的祖母,能带出这么一个意志坚定、富有魄力与智力的长孙,应是秦家老太爷上辈子烧了高香才能娶她回来。
时代变迁,秦家若再不及时拨乱反正,在京都便无立足之地。
他们龟缩在自我世界不愿看清这事实,扛起秦家的秦商却避无可避,在贵胄跟前阿谀奉承,卑躬屈膝,成为他人调笑的焦点……
秦家谁人能看到他的寸步难行?
希望,他能达成所愿吧。
那夜过去,一连几日,秦小五上门总被拒。次次忐忑不安地来,又回回垂头丧气地归。
最疼他的长兄,生他气了。
秦王氏那边,因丈夫的决定松了口气。
暂不提分家,总好过当即执行,令这长久拧成一股绳的家族分崩离析。
她不必再思量何去何从,亦有时间布局计划阻拦此事。
但赵氏不如她这婆母松懈。
她深知秦小五只是一时被兄长蛊惑而冲动,才会放下十年的苦读。
这届不考,下届呢?
她势必得想个万全之策,确保这秦家家主夫人的地位稳固。
而秦家的几位太爷老爷们,素来悠闲惯了,安了心便没再为此事犯愁,只一个四老爷的侄儿中举梦破碎,沉闷了几日。
秦商则窝在东苑,闭门不出。
往日所担的职责与商务,已全数交于其父重新分配,并强行退让了下任家主之位。
秦大老爷瞬间苍老,举棋不定。
倒是二爷三爷积极性高,主动承担长兄卸下之责,撑起了秦家之梁。
秦四爷虽一心跟随长兄,但对其推卸家主之职的决定也一头雾水。
分不成家,难道不是更该揽权?
只有站在秦家顶峰,掌最高权利,才能图有所成。
长兄……
不至于就此一蹶不振。
“四哥,你究竟在不在听?”
秦小五啪地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拍在几上,顿时四分五裂。
惊醒了正魂游的秦老四。
“二十两,你让书童去取。”
这一回神就心疼那套青花瓷茶碗,板起脸先算账。
谁都不能拿他的宝贝出气。
“都什么时候了,四哥你还在计较这些俗物!”
秦小五气急败坏,脸色涨红。
“你不计较你倒是赔我啊。”
秦老四仍是那幅任何事都高高挂起的态度,一双清冷眼眸只盯着几上的碎瓷片。
都不让丫头们收拾,摆着做证据。
“四哥你这么缺钱么?”
秦小五只有浑身的无力感,也不知自己怎会觉得找四哥商议会有法子进得了东苑大门。
秦家不说人人挥金如土,但绝不该有囊肿羞涩与吝啬钱财之事。
怎么他的四哥就如此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自然是缺的。”
秦老四扬了扬嘴角,满是嘲讽,“家中人人名下都有不少商号经营,盈利分红丰盛,不将钱财放在眼中。你四哥我可不同,我自幼体弱,父母想是怕我无力拨算盘查账本,更不提巡商号谈生意了。”
他可是身无长物的病患,即便出自大商户秦家,也不懂商经的皮毛。
“那也有庄子与月例……”
秦小五这么一听,顿觉心酸。
确实如此,绕是他这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老幺也掌管了几家书局与文房四宝铺子,盈利分红除去公中那份,其余全入他的私库。
可四哥……
当真无甚私银来源。
“是啊,京郊的小庄子是我私有的,每月亦有公中拨的月例花销。但那点银子,想买盆好花都要存上几月吧。”
秦老四越笑越灿烂,活像他此刻甚是愉悦。
除长兄外,谁知他这秦家四爷有多寒酸?
哪次喜欢什么,无一不纠结矛盾,决定不下该不该狠心收入囊中。
三哥讨好那些女子的花用都是他的几倍。
“四哥喜欢什么只管报公中的帐,母亲从未禁过你开销啊,咱们家又不会分,四哥不用分府独立,何愁无钱可用?”
秦府的公中库房,对家中各人皆有较为宽裕的支取限额,不过需记账清晰,年终家会参与自我检阅。
不过通常只是虚设,鲜少有人从账上划银。
一为秦家祖辈有立勤俭秦家规,传至这代虽不如先辈苛刻,也不会如寻常纨绔那般奢侈浪费。
二则各人私产颇丰,小库房充沛,平常花销大些也不至于要走公账划银。
秦小五一心读书,无甚收藏爱好,时有一个月花不出一两银子,便是以往的花用亦多在打赏下人之上。
“这府里的主子,也就我每月从公中拨款用于采买各类名贵药材吧。”秦老四继续讽笑,为实不喜幼弟的无知,“秦家已独独为我养了个大夫,且每年花在汤药上已是大笔费用,一个从未为秦家做过任何贡献的废人,有何资格大肆挥霍?”
不用夹起尾巴做人已是万幸,该知足了。
“四哥……你……怎会如此低看自己?父亲母亲只是不愿你操劳,担心你的身子,待你养好了,定是不能同如今这般清闲的。”
秦小五尴尬得无地自容,方才的话欠思量。
原本一心用在去东苑求长兄原谅,此时才觉察到四哥敏感的情绪。
是家人忽略了这位常年养病的兄长。
“行了,你整日里读书哪能知道什么?赔我个杯子便算了,还是言归正传吧。”秦老四不愿多说,起身坐于琴架前,随意拨弄。
这家中除了长兄,有谁在意他的生活?久病床前无孝子,想来是这个理儿,看惯了他生病养病,便都当他是个活死人了。
秦小五这下干脆利落地招来随侍的小厮,吩咐打发了回去取钱。
秦老四见状,不禁莞尔。
不是他非得要那二十两,实在不愿长兄辛苦为他挣的私银被他人糟蹋。
长兄顶着祖制家规与莫大压力,私下为他设立酒楼添置宅院,为他四处收罗名琴古琴,为他带回各地稀有花种等等。
这份心意他不容任何人践踏,哪怕是长兄捧在手心的幼弟。
“四哥,大哥往日很疼你,每每出门只挂念你冻着热着,回京亦是先去瞧了你才回家……你能不能替我求个情?”
秦小五此时万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