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白静静等了一会儿,才走出去,点燃火折子,接着翻自己要找的东西。
他原以为郝大人只是急着寻求苏墨的庇护,没想到这位还是其他势力派来的卧底,可惜没能潜伏成功。
不过……
牧白仔细翻看完手中那一份账目,半垂下眼。
既然被他找到这东西,郝大人也没几天安稳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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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啼国的皇子大婚,通常要提前准备个三两月,也不知是五皇子做事效率太高,还是太心急,才刚入秋,天儿都没来得及转凉,就派迎亲的花轿上郝大人府里接人去了。
锦衣是前一天到的郝府,大婚当日一早便带了三个丫鬟婆子到牧白屋里。
新娘的行头穿戴尤为繁琐,但牧白不让她们伺候,把人统统赶了出去,自个儿在里头闷头捯饬将近一个时辰,才打开屋门放人进来。
丫鬟替他梳理发髻时,挽起一头青丝,见露出的后颈修长雪白,线条极漂亮,便提议让牧白摘掉那碍事的领巾,将脖子露出来。
牧白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薄施粉黛,描眉点唇,还要贴上花钿。他眼皮打架,几乎快睡着时,被一顶极重的凤冠压醒。
“……能不能不戴这个?好重。”
“忍忍就过去了,秦姑娘,旁的姑娘家嫁人,想戴这等分量的凤冠,还盼不着呢。”
牧白耷拉下眉眼,一手拨弄眼前的流苏珠帘,暗自在心里琢磨:这东西戴在头上也没多大,怎么能那么沉?漂亮是漂亮,也未免太遭罪了。
时辰将至,迎亲的花轿已在门外候着,锦衣走之前,吩咐她们动作快点,丫鬟便着急忙慌地替牧白戴上耳饰,再通身上下检查一遍。
嫁衣并非俗艳的大红色,而是朦胧若纱的水红,流转着橙粉的珠光,新娘个子又高,丰肩窄腰,衬着一张明艳惊绝的脸,叫人移不开视线。
“我若是有姑娘一半容貌,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丫鬟们正调侃着,忽见郝夫人领着郝玥踏进门来,便纷纷噤了声,退到一旁。
郝玥抬眼看见牧白,愣了一愣,眼底晦暗一瞬,又挤出满面的笑容,迎上前来:“秦姐姐,你今日便要嫁过去,玥儿还真有些舍不得。”
牧白摆摆手:“不至于,不至于。”
他们俩又不是很熟。
郝府的佣人低着头,将一壶茶端到桌上。
郝夫人给牧白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言语间很是亲热:“秦姑娘,你嫁过去以后,得空可以常来坐坐,郝府不比皇子府富丽,但我和玥儿都是真心待你……”
牧白维持着礼貌的微笑,任郝夫人几番暗示,也不动那杯茶一口。
锦衣过来催过一遍,牧白作势要走,郝夫人便有些急了,拉住他道:“秦姑娘,这是我吩咐人特地给你沏的,你不喝一口就要走?”
牧白一挑眉:“郝夫人,你急什么?”
郝夫人垂下眼,牵动嘴角说着:“因为……这是我家乡特产的送子茶,你多喝两杯,早日给皇子殿下抱个孩子。”
牧白:“……谢谢,我俩暂时不打算要孩子。”
“你怎么……”
郝夫人还要再说,牧白却不搭理她,顾自领着丫鬟出了屋。
锦衣见牧白就这么出来,忙迎上去,给他披上红盖头,将人领进花轿。
帘子刚放下,牧白便按捺不住,撩起盖头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察觉花轿震了震,接着腾空而起。
抬轿子的四人手劲很稳,路上竟一点儿不颠簸,比坐马车还舒坦些。
唯一的不适是凤冠,重得令人窒息。牧白估摸离皇子府还有一段路,便将它摘下来抱在手里。
“咚!”
轿子忽然剧烈晃动了一下,落在地上。
牧白从颠簸中缓过来,听见兵器相撞的声音,立刻意识到外头发生了什么。
“保护好新娘子。”锦衣吩咐抬轿的四个壮汉守在周围,便上前与突然出现的刺客拼杀。
在轿门左侧那个汉子撩开帘儿往里一瞅,见红盖头掉在一旁,新娘抱着凤冠,黑发有些凌乱,便安抚道:“新娘子别怕,我们一定保护好你。”
话音未落,便有人杀上前来。
壮汉拔刀朝刺客砍去,却不料对方内力深厚,一掌便将他打飞到五米开外。
刺客翻过抬杆,掀起帘子,还没看见新娘的模样,当头便是一个凤冠砸下来。
任谁也想不到坐在花轿里的新娘下手如此之狠,他被砸得脑袋“嗡嗡”响,还没缓过来,便被那红衣的新娘抬起一脚踹飞出去。
牧白从帘后走出来,弯下腰,抽出刺客腰间的长剑。
他打眼一扫,见轿子周围有十余个刺客,正和迎亲的护卫拼杀。
有个年纪尚轻的护卫没见过这种阵仗,整张脸都没了血色,在刺客的进攻下节节败退,只能勉强抵挡。
那刺客瞥见自己的同伙被新娘踩在地上,便撇下原本的对手,直冲向牧白。
——然后被一刀砍翻在地。
护卫目瞪口呆。
新娘出来时他瞄过一眼,还在心里暗暗羡慕皇子殿下艳福不浅。
现在那人乌发披散着,一袭红衣,剑光雪亮。仍是艳丽至极,只是这艳丽之中还掺着杀戮的冷冽。
他看见新娘朝自己走过来,竟不自觉有些腿软。
牧白拍拍护卫的肩膀,轻声说:“辛苦了,你到轿子上坐一会吧,外头交给我。”
第28章 洞房花烛
迎亲队伍被打散, 原本在路旁围观的百姓生怕受到波及,跑得慌不择路。
混乱中,一个刺客找到机会, 钻到了轿子前。
他一掀帘子,与面色惨白的护卫四目相对:“……大哥你谁啊?”
刺客有点懵, 这年头,难不成还有找男人来替嫁的?
牧白无声无息靠近, 一记手刀把他劈晕了, 丢进轿子里。
护卫往一旁挪了挪,腾出位置。没一会儿,又陆续扔进来三个刺客,下饺子一样热闹。轿子里顿时挤成一团, 他只好下来,帮忙把晕倒的刺客挪进去放好。
很快,来劫新娘的人被新娘打跑了,迎亲的队伍继续启程。
只不过轿子里除了新娘, 还抬着四个昏过去的刺客。
牧白被挤得只剩一小片地,好在剩下的路不长,走了大约一刻钟, 便在皇子府门前停轿。
五皇子大婚, 宴请的都是朝中重臣, 跟来的女眷和孩童挤在门口,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想瞧瞧新娘长什么模样。
苏墨听闻花轿到了,便撇下一众宾客迎到门口。
“欸, 五皇子来了。”
女眷们议论纷纷, 其中有几位神色复杂, 掺杂一丝不忿。
早些年, 若说起乌啼国闺秀们心仪的郎君,五皇子苏墨必定榜上有名。可后来苏墨称病躲去青莲谷,自此销声匿迹。原本打着算盘要嫁入皇子府的那些闺秀半数已嫁为人妇,还有一半好不容易捱到皇子殿下归国,却听说他是带了个姑娘回来成亲的。
因此她们守在门口,各怀心思,但归根结底都是想看看皇子殿下的新娘生得什么模样。
苏墨走到花轿前,用背影挡住那些探究的视线,撩开轿帘,便看见里头坐着自己的新娘,和四个野男人。
苏墨:“……”
他很是镇定,默默放下帘子,轻声说:“小白,把凤冠戴好,盖头盖上。”
牧白依言整理好仪容,盖上红盖头,将帘揭开一个小缝儿,钻了出去。
苏墨牵起他的手,温声说:“小心。”
他耐心地挡开障碍物,带着牧白缓缓踏进皇子府的大门:“小心台阶。”
牧白的视野被红盖头挡住,只能听见周围不远的地方有人叽叽喳喳议论:“那就是皇子殿下的新娘啊,好高。”
“身段真绝了,光看背影都是个美人儿。他们俩站一起我竟不知该羡慕谁……”
牧白轻声说:“好像很多人。”
苏墨轻轻捏他手指尖:“别紧张,很快就结束了。”
“我没紧张。”牧白压低声音“轿子里那四个,是郝大人派来的刺客,我那天晚上在他书房里听见,他和红莲教串通了要害你。”
苏墨微微挑眉,又听牧白说:“我怕他们红莲火毒毒发身亡,就打晕了扔在那儿,你看怎么处置。”
“我晚些派人把他们押下去。”
牧白便不出声了,直到被苏墨牵着踏过门槛,才又小声喊:“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