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重生]+番外(99)
花氏总有办法让冷懿生哭笑不得。
“姨娘,你好贼啊。”
“我贼又有什么用呢?我又没女儿,什么都没有。”
冷懿生一声不吭地抱着她,花氏任她抱着,不再说什么。
田氏对她的管教,她依稀记得,也记得自己心中的不服气,可是每当她想跑回家时,她便想起来,娘亲已不在家中,不会来接她回家,她没有家了。
她只有愿意要她的外祖母,所以就算外祖母对她严苛些,说的话她不喜欢听,她也得听,也得在外祖母身边待着,因为她已经无家可归了。
冷懿生说不出来自己对外祖母还有什么感情。
田氏说到底只是一个想当好妻子和好母亲的女人,偏偏罗彩衣的行径惊世骇俗,把她吓到了。
她自己恐怕也没想过,安分守己当了一辈子贤妻良母,死后还要被鸠占鹊巢。
那间屋子,已经不姓田了。
不敢
夜凉如水,与罗家女眷用完晚膳后,冷懿生回屋。
晚膳时也见不到罗老太爷的新欢,用不着问,冷懿生也清楚,罗家人自己知道春儿举止粗野,今还狗仗人势,爬上老太爷的床就像爬上皇帝的床,目中无人,便干脆不给她出来现眼。
冷懿生回想起来春儿对自己的态度,比以往更是嚣张,还想当她的庶外祖。冷懿生懊恼,恨自己没有学她狗仗人势教训她一顿。
素月伺候沐浴时,冷懿生恍然用力一拍浴桶,“八娘呢?”
素月被溅了几滴水,将她的手按回水里,“现在才想起来呀?八娘回她娘那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下午,五姑娘说,八娘和她娘和好了,要先和她娘叙叙,明天再来伺候你。”
冷懿生凝起眉,“真的吗?”
“五姑娘说的,能有假吗?”
罗五娘不像会撒谎的人,她安静温顺,心地善良,见了只死老鼠都会默默感伤泪流。
但此时此刻,冷懿生还半信半疑,很难说服自己完全相信这个表姐。她回忆儿时,罗五娘太安静了,给她留下的印象稀薄暗淡,不特地去想,根本很难发现这个人。
“娘子,我知道你和八娘的娘亲不对付,但她好歹是八娘的娘亲啊,母女心连心,就是闹别扭,也不可能闹一辈子,和好是早晚的,你就别操心了。”
听过外祖母和母亲的关系,冷懿生是打死也不相信什么母女心连心了。但母女也的确是母女,母女间的关系,又岂是外人能插手的。
冷懿生无奈叹息。
沐浴完毕,冷懿生钻进铺了新被褥的小床,素月在床边地上铺被褥,两人都像回到很久以前。
“素月,到床上睡吧。”
“不行的,我睡地上就好了。”
冷懿生也不勉强她,躺在床上眨巴眼睛。
“娘子,我好久没睡在这儿了。”
素月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以往,除了冬天,冬天她睡在小厨房里,那儿有个灶坑可以取暖。平时她一直睡在地上,守着冷懿生,有时一聊起话来,就能聊到天明。但冷懿生出嫁后,姑娘间的睡前闲话就没得聊了。
“我也好久没在这儿睡了。”
“娘子,别人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你说是这里睡着舒服还是在宫里睡着舒服呀?”
冷懿生忍俊不禁,“我觉着……都一样。”
“我还以为就我觉得一样。娘子,你就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少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冷懿生就知道少了什么了。
她蜷缩着睡觉,紧紧抱着薄被,呼吸间少了男人身上的冷香,一时让她心里空空的,有些不习惯。
她的眼睛滴溜溜转,各种小心思冒出来,怂恿自己去找他,理智却再三义正严词道这不矜持。
不过一晚没能睡在一起,就心痒了,以后他三宫六院,夜夜有去处,她要怎么办,独守空房到天明吗?
一番天人交战后,冷懿生晃了晃脑袋,更用力地抱住被子,心道一定不能去找他,要自己睡,不管有没有他,都要睡得着,还要睡得香。
……
晚膳呈上来后,罗延之不禁扶额,扯了一旁罗三郎的袖子,低声道:“我说的你都忘了?”
罗三郎百口莫辩,“下完棋我都忘了,想起来时已经晚了,不过没关系,我让厨子煮了粥。”
罗延之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皮时发觉相距甚远的太子正定定地盯着自己,眼里仿佛有冰冷剑光一闪而过。
他就像在说:“罗家打算饿死孤,其心可诛。”
但除了罗延之没人察觉,一贯极擅察言观色的官场人精和经商多年最擅见风使舵的狗鼻子这会儿都像瞎了一样,乐呵呵地给太子敬酒。
罗延之不可否认自家长辈心里都有一股子上了年纪的狂妄在作祟。
太子年纪尚轻,辅佐朝政不出几个月,前头又有数个劲敌,被轻视也不足为奇。
只是罗延之没料到,官场水深浑浊,竟是浊成这样,让人觉得自己可以浑水摸鱼不被逮个正着。
兰贺再怎么比不上兰煜兰敏之流,他也还是当今太子,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在一切未成定数时,怎么能把一个这样举足轻重的人当成傻子糊弄呢?
罗延之头疼极了。
他最厌恶官僚风气和倚老卖老,偏偏自家长辈把这两样学了个十成十。
兰贺依然没发作,勾着唇,皮笑肉不笑地推杯交盏,谈笑风生。
他越是这样不动声色,罗延之就越感到不安。
行走江湖多年,他深知,脾气火爆一点就着的人最不必防备,最最危险的,是那些忍字当头的人,明明已经想把眼前人大卸八块了,他们还若无其事地把欲念再缓一缓,等挑个良辰吉日,沐浴焚香,再动手算总账。
届时必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今夜,罗恒安排得甚有风尘气息,还有一群异域舞姬弹曲献舞,裙裾飞扬,身段如蛇,眼波流转,妖娆妩媚。
飘着酒香与女人香的氛围渐渐温热起来,暧昧的气息缓缓流动,愈发浓烈。
兰贺不动声色,但胸口已窒闷得令他喘不上气,脸色悄无声息变得苍白。他蹙起眉头,静心品尝这久别的滋味,一时间想不起来上回是什么时候,因而也不确定,是否如心中所料。
在罗家长辈还在为自己的绝妙安排感到沾沾自喜时,年轻的太子忽地起身,“楼小屿,孤乏了。”
正舞得热火朝天的舞姬们骤停,专为权贵起舞的她们很懂分寸,纷纷下拜,心中惊喜万分地期待着,等待着,被选中的时刻。
今夜的贵人是名副其实的贵人,是当今太子,年轻俊美,那张脸叫人看一眼便再也忘不了。无论能否被他选中,这都将是她们终身难忘的夜晚。
罗恒与罗桓赶紧凑上前去问:“殿下,可是有哪个喜欢的?”
兰贺闻言困惑一瞬,随即明白过来,可怒又可笑,叫他差点没气死。
他冷冷一哂,“原来在罗侍郎与罗少卿眼里,孤是如此饥不择食的人。”
话音刚落,他面如冷霜,径直越过一干人离席,楼小屿只觉脖子凉凉,忙不迭跟上去。
罗延之出声屏退一干闲人,压着怒气道:“爹,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罗恒与罗桓对视一眼,对于太子似乎愤然离去的样子,并不感到担忧,只觉装模作样罢了。
太子说,他不是饥不择食的人,便就是说,异域来的女子他嫌弃,也或是嫌弃她们出身风尘,不干净。那么罗五娘和罗六娘作为本朝女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干干净净,想来必然合他心意。
他们老谋深算般似有若无地扬起得意的嘴角,罗延之心中的不安越是浓重,几乎是铺天盖地而来。
“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延之,怎么能这样与你爹说话?”罗老太爷把胡子一横,威严十足。
……
兰贺回到北院,心口微微舒畅些,却见灯火通明,水心和宫人们见他回来,都目光闪烁,眼中星光如灯烛摇曳,虚浮飘然。
“怎么回事?”
他边问边迈进门槛,朝内室看去,两个女子见了他扑通跪地,怯懦道:“民女拜见太子殿下。”
经过先前可任挑任选的舞姬,再见这二人,对罗家的伎俩,兰贺心如明镜。
他看了一眼,知道这两人是罗家的姑娘,算起来就是冷懿生的表亲。他讥诮地冷笑,罗家还挺舍得下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