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重生]+番外(92)
罗八娘呜咽着点头,用袖子胡乱擦拭脸上的泪水,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去沉溺在痛苦中,因为这会让对她极好的冷懿生也不好受。
冷懿生眼眶泛红,拿着手帕帮她拭泪。
“放心吧,到时你就寸步不离地和我在一起,没事的。”
冷懿生其实不怎么担心罗家人会给她下马威,因为太子会作陪,她的三个舅父都是官场人精,哪怕太子名声不好,他们应该也不会犯蠢,一点面子都不给太子留。
晚膳时,刘怀棠久违地又来蹭吃。
用膳前,刘怀棠拉了两个盘靓条顺,相貌堂堂的带刀侍卫过来,独独给冷懿生看个脸熟。
“太子妃,他叫钟离黑,他叫钟离白,到时候,就是他俩带人一路护送你和太子殿下,有什么尽管吩咐他们就行。”
钟离黑和钟离白单膝跪地道:“微臣参见太子妃。”
冷懿生诚惶诚恐道:“两位请起。”
刘怀棠清清嗓子道:“太子妃好好记住他们的脸,这左眼下有痣的是兄长钟离黑,右眼下有痣的是小弟钟离白。能分得清吗?”
钟离黑和钟离白是一对双生子,除了眼下小痣位置长得不同,两人就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冷懿生看得目瞪口呆,早在淑妃的寿宴时,她见过二皇子与三皇子一面,那两人也是双生子,却并不怎么相似,眼前这一对,长得如出一辙,令她不由惊叹。
“分、分得清。”
“总之你记得左眼下有痣的是小黑,右眼下有痣的是小白……”
“小白?”冷懿生忍俊不禁,想起那只总是笑脸相迎的小白狗。
“怎么了?”
“没什么……”
小白狗叫小白,长得喜气洋洋,讨喜得不得了。眼前的钟离白,和他的兄长钟离黑,两人都面无表情,看来是不苟言笑的性子。
冷懿生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们的眼睛道:“有劳二位了。”
刘怀棠见她这么正经,噗嗤一笑道:“太子妃不用这么客气,随意使唤就是了。”
省亲
半个月来,罗家上上下下为了接驾忙成一锅粥,既不能铺张靡费,也不能过于俭省,既不能热情献媚,也不能冷漠疏忽。
在朝堂上面对面多时,罗恒没怎么和太子有交集,井水不犯河水,陌生得好像太子没娶他的外甥女一样。太子在抢到禁卫军之后,也甚少有出风头的时候,看得出似乎没想好下一步要做什么,或者说他没想做什么。
太子仍是个谜,所以这次太子妃省亲,太子会陪同,怎么也说不过去,但太子的的确确要陪同而来。
自事情传开,罗恒吃不好睡不好。
在官场上一力提拔罗家三兄弟的卢家对这件事很警惕,连相王和郑王见了他,说的话都不免尖酸了些,对罗家的忠心有了质疑,理所当然觉得太子这是打算借冷懿生的关系来拉拢罗家。
太子若有本事,被太子拉拢也是一番幸事。罗恒是如此想,但眼下对太子浑然不了解,对太子殷勤,只会砸了卢淑妃和相王对他的看重。
所以对于即将到来的太子,罗恒知道必须把握好一个度,不能得罪相王也不能得罪太子,两边都得先稳住。
然而卢淑妃下了一道命令,打破了罗恒的侥幸。
“你罗家有那么多个姑娘,听说有两个早就进了东宫,不知太子有没有临幸她们。”
“这……应当是没有的,那两个都还是孩子……”
“那就趁这次机会,再给他塞两个,明白本宫的意思?”
“这……”
“怎么?本宫可是给你机会,事情要是成了,太子的后院可都姓罗了,要是能把姓冷的挤掉,你罗家还不得更上一层楼?”
太子早晚要被取缔,他的后院全姓罗,对罗家到底也没有半点好处。
罗恒何尝不明白,可是卢淑妃开口了,他不能当听不见。
这些日子,他在几个适婚的姑娘里选。
浩浩荡荡的省亲队伍午前便到罗家,初见太子的罗家众人都因他与传闻不符的挺拔身姿和清隽容颜感到意外。
都私底下嘲笑冷懿生嫁了个病秧子许久,如今一见,嘲过的话都涌回来要噎死他们——这哪是病秧子?这分明是神仙下凡。
罗老太爷虽是罗家之长,却无一官半职,身为商户,他是没资格到前头去,只能站在为官的儿子、孙子和儿媳的后面,泯然众人,一把老脸涨得又黑又红,给自己的外孙女和外孙女婿下拜行礼。
冷懿生明明可以当没有罗家这门亲戚的,都嫁了那么久,早不来,现在又何必来。
冷懿生在太子身边,受罗家长辈的朝拜,心头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蔓延开来。
他们瞧不起太子,瞧不起她,到底还得给太子和她下跪。
身后的素月越过冷懿生肩头,望见这场面,脖子伸直了,脊背也挺直了,扬眉吐气的笑扬在脸上,感到十分快活。
去年此时,谁能想到会有这一天呢。
将太子与太子妃迎进家门后,太子被罗家男人围着到正厅里去,太子妃和罗家女眷到后院。
冷懿生木然地笑着,两旁是罗家的长媳沈氏和次媳方氏,余氏还得走在她们后头。
沈氏和方氏向来都当冷懿生不存在,但偶尔还是会觉得罗家在白养这个外姓人,对她没有一丝温柔。冷懿生嫁进东宫,她们也没什么艳羡,只知道以太子的德行,冷懿生嫁过去是没什么好日子过的。
谁曾想,冷懿生非但没有受苦受难的憔悴模样,看起来还长高了,走起路来更是轻稳有力,后背与脖颈都挺直如松,与去年娇弱无力的小姑娘相差甚远。
沈氏还偷偷瞄了一眼冷懿生的发髻,瞄一眼她的肩膀,确定并非她的发髻束得高而显人高后,她不得不暗叹一声——太子会陪她省亲,证明太子对她着实情深义重。
冷懿生这幅面貌,一看就知不是受气的。
果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嫁了良人。
觉得冷懿生长高了的不只有沈氏和方氏。
一行人走着,后头的花氏和张氏神不知鬼不觉地挤到冷懿生身边来,惊奇地隔着布料摸她的手臂,感慨道:“太子妃真的长高长结实了!”
冷懿生对着这两人,心情放松许多。
“姨娘还是叫我生儿就好了。”
“那哪成呀?太子妃就是太子妃!”花氏笑得花枝乱颤,手里的绢丝小扇半遮玉面,眉眼皆风情。
闻言,余氏默然顿住脚步,身旁的人越过她,直到一个熟悉的绿衫姑娘低着头,浑水摸鱼般要从她身边走过时,她一把将她拽到跟前来。
“死丫头,不认娘了?”
罗八娘畏缩着,干巴巴喊了一声,“娘……”
“死丫头,出息了,风光了,装不认识?风光的是她冷懿生,你不过给人当奴婢,跟着显摆什么?”余氏的怨怒不打一处来,动手往罗八娘臂上一拧。
“我没有……”罗八娘捂着手臂,眼泪不禁流了下来。
余氏还想上手再拧一把,眼角却见前头的人群停下来,自然而然分立两旁,中间的空隙尽头,是冷懿生回身看来的目光,平静中带着不悦,人上人的威压铺天盖地席卷了她。
余氏的手僵在半空,生硬地压下。
沈氏看不下去,白一眼道:“弟妹这是想做什么?八娘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太子妃都没说什么,由得你把人弄哭吗?”
她的女儿她凭什么不能打骂了?余氏气得发抖,但冷懿生还在盯着她,虽然一句话都没说,没干涉她教训女儿,但那眼神分明充满威胁和压制,令她动弹不得。
什么时候,她得怕这个妄想嫁给她儿子的小蹄子了?就因为她嫁给了太子,当了太子妃吗?当了太子妃,就能抢走她的女儿,让她给她下跪,让她低她一等了?
这个下贱蹄子,就这么爬到她头上来了,贱命可真好。
余氏的唇瓣都在发颤,胸口满是不甘和耻辱。
不知过了多久,冷懿生才开口,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却带了几分温柔,“八娘,到我身边来。”
……
与冷懿生分开后,兰贺的呼吸间便都是男人身上的味道,耳边都是男人聒噪的声音,淤泥般浑浊所见所闻叫他想起刘怀棠带他去江春玉满时来往皆男人的景象,也叫他想起偌大朝堂皆是腐朽老翁争得脸红脖子粗唾沫横飞的场面,纵是他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好,此时此刻也还是免不得将不耐烦挂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