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重生]+番外(91)
钱依山知道太子和太子妃同睡一张床多时却仍清清白白,如同两座雪山矗立在湛蓝苍穹下,一片白茫茫,干净无暇。
短时间内,太子妃是不会孕育子嗣,但钱依山也不知自己说了这么一堆见不得光的宫闱秘辛,会不会把这傻姑娘吓坏。
不过,反正是这傻姑娘主动找他打听,她就是被吓到了也不能怪他。反而还该感谢他,毕竟放眼望去,世人都说生大胖小子是福气,福气当头,难产死算什么呀!
冷懿生白着一张脸,吞吞吐吐问:“钱公公,那……怀了孩子也不能吃点好的吗?”
作为见证妻子生了两个孩子的男人,钱依山还挺懂女人该怎么补身子的,他直白道:“为了你自己好,那肯定是等生完再大吃大补,这样肉就妥当是长你身上了。”
寻常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钱公公,你懂好多呀。以后有什么不懂,我还能问你吗?”
冷懿生懂了一个切要的知识,便是日后有机会怀上孩子,十个月内必定不能贪吃,不能胡吃海喝,老老实实一日三顿饭吃饱就好。
钱依山哈哈大笑,“哪里哪里。太子妃有什么不懂尽管来问,仆一定知无不言。”
冷懿生欣喜地扬起嘴角。
身边有个见多识广,还问什么说什么,不遮遮掩掩的长辈可太令人安心了,能因此少走不少弯路。
就像罗家里两个待她好的姨娘,说话也是这般直来直去,不忽悠不糊弄,说的话不好听却也是实话,可惜以前她没听她们的。
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见这一幕,兰贺不知他们先前都聊了什么,只微微不满地暗忖,有什么不懂不会来问他吗?他什么都能给她解答的。
不过,一想到冷懿生又会问成亲后该做的那件事,兰贺就释然了。凡事问钱依山也行,钱依山人实在,不会拐弯抹角,不会藏私。
兰贺一来,钱依山识相告退,临走问:“殿下喝糖水吗?”
“不喝。”
冷懿生不禁舔舔唇瓣,弱弱地竖起一根手指道:“钱公公,我还要一碗……”
现在吃下去,都是实打实长自己身上的肉,冷懿生能吃得心安理得。
钱依山笑道:“好,这就去给你拿来。”
冷懿生笑弯了眼睛,“谢谢钱公公。”
兰贺默默看着这两人,一个父爱满溢,一个口含蜜饯,活像一对父女共享天伦之乐。
他的出现,不得不说是多余了。
钱依山走后,冷懿生还笑吟吟的,看得出来吃了糖水后整个人都是甜的,心情很灿烂。
该说的事,兰贺顿时说不出口。
“殿下,你忙完啦?”
“嗯。”兰贺闻到一缕淡淡的甜味,从冷懿生面前的空碗散发出来。“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冷懿生抿紧红唇,眼珠子转了转,“没有什么,我听钱公公讲故事。”
钱依山讲的故事,那多半是吓人的。好比多年前钱依山吓他,生得俊俏的小儿郎乱跑是会被抓去糟蹋的。不过见冷懿生轻松的神色,倒不像是刚听完可怕的故事一样。
兰贺犹豫片刻,平声道:“近来无事,想回家一趟吗?”
冷懿生茫茫然,“回……家?”
她的反应看起来,是已经把罗家忘干净了,传出去便少不得要被骂白眼狼。
“总该让你那两个表妹回家看看吧。”
说及罗八娘和罗九娘,冷懿生为难地蹙起眉头,搭在石桌上的小手无所适从地互相绞动,“她们……回家……”
罗九娘回家看看是一回事,但要罗八娘回家看看……冷懿生怕又会惹得余氏闹起来,那样场面就不好看了,还会害得小姑娘里外不是人。
兰贺觉着自己提这一嘴,比钱依山的故事还吓人。他无奈道:“你自小在罗家长大,如今出嫁多时,于情于理,都是该回去看看。我也会陪你一起。”
冷懿生眼一睁,不确定地问:“殿下会和我一起回去?”
兰贺“嗯”一声回答她。
冷懿生脸上的愁云惨雾转瞬即逝,露出没心没肺的傻笑,点头道:“于情于理,是该回去一趟。”
有太子在,冷懿生倒是不怕要面对罗家的长辈了。
“但是,殿下有空吗?会不会耽搁你……”
兰贺对她的转变很是满意,有种把他当靠山的意味。明明不想回去,一听他会陪她一起回去,就转悲为喜。
“不过三四日的功夫,不碍事。”
太子要陪太子妃省亲的消息不胫而走,最开心的,莫过于东宫里的罗九娘,得知可以回家,她欢欢喜喜原地蹦了好多下,犹如从凛冬走来,终于见到雪融冰化,连带着素月也笑不拢嘴,像枝头的黄鹂轻鸣。
在东宫里,自遭遇福平身亡后,她们如履薄冰,日子过得并不舒坦,整日担惊受怕。经此一事,才知罗家一方小天地有多通风透气,那些曾经摩擦碰撞过的人和事一下子变得亲切迷人起来,令人想念得要命。
冷懿生也有这样的感想,此前对罗家的吵吵闹闹感到嫌恶,如今回味起来只觉别开生面。
省亲的日子选在半个月后,为期三天。
罗九娘开始一天天数着日子过,期待着和母亲重逢的日子,攒了几十两银子,都想全部交于自己的母亲。
在罗九娘欢天喜地的期盼里,冷懿生察觉到罗八娘的静默,带着隐隐的哀伤。她心疼地把罗八娘叫到跟前,一并坐在校场的台阶上。
广阔天地间轻风拂面,远处三三两两的小宦官在打扫落叶尘埃,距离甚远,没有人能听见她们的谈话声。
罗八娘声音低落,卑微柔弱地问:“阿姐,回去后,我还能跟你回来吗?”
宫里虽然凶险,一个不慎就要掉脑袋,可是好像因有冷懿生在,在冷懿生身边,这些危机于罗八娘而言便不足挂齿。
罗八娘在东宫的短短日子里,按部就班,过得十分平静。在这里,没有谁来骂她,没有谁来动怒,没有谁来打她。
太子不多看她一眼,不用她伺候。
管下人的钱依山总是笑眯眯的,对婢女说话极尽和气,为人很是宽厚仁慈。
婢女间相处起来也极其融洽,各司其职,没有挖苦也没有冷嘲热讽,偶尔还会互帮一把。
日子不长,罗八娘却已战战兢兢地习惯了这份静谧。然而,要回罗家的消息如晴天霹雳,撕裂她的侥幸和知足,一下将她卷入暗无天日的漩涡里,过往经受的委屈和痛苦悉数涌来,如潮水将她拍打淹没。
她害怕极了,连日来寝食难安,生怕这一次会被落在家中,母亲的怨恨和父亲的轻蔑漠视更是一回想起来就令她如万箭穿心。
她不想回去,不想回去那个并不珍视也不善待她的家。可偏偏它是家,阴魂不散的家,仿佛长出了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双脚,无论她走出多远,无论她是否忘记,藤蔓都在她的脚上牢牢束缚,随时能无情地将她拖回去。
冷懿生道:“当然能啊,除非你不想陪在我身边了。”
罗八娘低下头,眼泪溢出眼眶。
曾经被关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小屋子里时,她以为冷懿生忘记要带她走,以为冷懿生没法带她走,无力绝望地哭着,胸口又闷又痛,直到铜锁被打开,木门被推开,她终于喘上气。
冷懿生搂住她,“傻丫头,别哭呀。”
罗八娘泪如雨下,哽咽道:“阿姐,我怕你忘了我……我不想再被关起来了……”
被关起来的滋味,冷懿生比谁都熟悉。
她轻抚罗八娘的后背,却不知要如何安慰她。
关罗八娘的,是她的母亲。
关冷懿生的,是她的夫君。
这怎么说,都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没有人会说不能,也没有人会在意被关起来的她们有多不情愿和痛苦。
她们也不能反抗,不能指责,因为这便是不孝,不贤。说出去,都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冷懿生犹知自己幸运些,这一世换了夫君,他待她甚好。
罗八娘就命苦了,父母是没法换掉的。
“八娘别哭,阿姐不会忘了你的,也不允许舅母再把你关起来。阿姐跟你发誓,我们一块回去,也要一块回来。好不好?”
冷懿生没法不带罗八娘一块回去,东宫仍是危机重重,知人知面不知心,留下罗八娘在这,万一和素月一样撞破什么秘密被灭口了,她会心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