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重生]+番外(8)
张氏在低语,花氏在笑,笑得几乎要后仰着躺在床上。
“就是这样,记住了没?”
冷懿生眨眨眼,揉揉耳朵再捂着脸,小脸涨得通红,几欲要回身抓起被子将自己埋起来。
上辈子她要嫁罗韶,她们两人只一个劲唉声叹气,可没兴冲冲跑她房里来教导她男女情/事。还是素月平日跟府里的仆婢走得近,来往之间听风道雨,耳濡目染懂得多,就来教她这个二傻子,让她听得直红了脸,羞死了。
现在她已不是傻子,再听这样的暧昧话,该脸红还是会脸红,就是没有当年的羞赧,心口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她艰难地咽口唾液,盛情难却道:“我懂了。”
张氏正色道:“懂了就好,这是你出嫁第一要事,再来就是尊公敬婆。特别是你的婆婆,皇后,讨太子欢心都没讨她欢心重要,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她,知道吗?”
花氏也冷静下来,道:“没错,皇后是唯一能保你小命的人。说句大逆不道的,太子殿下可能会轻易离你而去,但皇后绝对不会。所以你得让皇后爱上你,跟爱女儿似的。”
张氏道:“刚刚我说错了,讨太子欢心也重要。皇后只有大公主跟太子两个孩子,听说她是爱子如命,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一定要伺候好太子,让皇后看见你对太子的一片忠诚之心。”
花氏掰过冷懿生的肩加重语气道:“生儿,记住,你对太子忠诚比你爱太子重要,不然搞不好就是婆媳生隙,明白否?就跟你和四郎和他娘一样,他娘看你不顺眼,就是她儿子爱你你爱她儿子,所以她就看你碍眼了!”
张氏抢着掰过她的肩道:“没错,你要忠诚,就跟太子的侍卫一样,忠诚得像条狗最好。不要怪我说话难听,事实就是这样。你学学他们男人,忠诚能怎么说,你就一个劲地说。什么忠肝义胆啦,什么肝脑涂地啦,什么万死不辞啦,反正就这样,皇后绝对挑不出你的短处。”
两人一唱一和,说得冷懿生目瞪口呆。过后冷懿生细想一番,豁然开朗。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她顿时对嫁入东宫也没那么忧愁了,对这一生也有柳暗花明的准备,心明眼亮。仿佛天都晴朗了。
兰贺
“殿下,赐婚圣旨已经颁下,陛下还钦点了缪丞相当媒。”
听得宦官禀报,斜斜靠在榻上的兰贺微微勾起唇角,淡然的眼眸映着窗外放晴的天色,小宦官们正拿着扫帚在大殿外扫雪。
原本一觉醒来时,兰贺还以为自己做梦了,但一想,他都死了,还怎么做梦?天气和他离世时一样恶劣,渗入骨髓的冷是点几个火炉也无济于事的。
他死而复返,回到永正二十年的尾巴,过去五年倒像个漫长的梦境,终于破碎。
待弄清现状,兰贺便知,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上辈子最终与他做了对殉情鸳鸯的冷懿生就要嫁人了。一想到冷懿生这个女人,兰贺就觉得头疼,相比之下,那个觊觎他的储君之位的四皇兄都没让他这么心烦过。
上一世饮了毒酒,直到毒发身亡,兰贺都没再见冷懿生一面,可是兰礼说他命人将她带来了。可能是为了再见她一面,执念太深,导致他死都没见鬼差来勾魂,魂魄就在原地等着。
冷懿生确实来了,但还没拿正眼瞧一瞧他的尸身,就吓得瘫软在地上大哭。兰贺蹲在她面前,想安抚一下她,她却感觉不到他的触碰。
事情如他所料,兰礼没打算放过冷懿生,还要将太子之死推到她头上。
太子本人在一旁看着,以为冷懿生会抵死反抗,把动静闹大些,就算东宫已没人能救她,好歹挣扎一下,争口气。然而,冷懿生二话不说,接过毒酒一饮而尽,豪迈得不行,让一旁的兰贺不禁扶额,无语凝噎。
冷懿生冷笑道:“就算我顶罪,罗韶是我的夫君,他,乃至罗家,都难辞其咎。”
兰贺听着,微蹙眉头,起身移开目光到罗韶身上,他似乎没想到冷懿生会这样说,脸上微怔。
但很快,兰礼笑着打碎冷懿生的白日梦,他一字一句道:“你不是顶罪,罗韶也跟太子之死没有任何关系。说到底,这不过是个红杏出墙的淫/妇和夺臣妻的骈夫太子双双殉情罢了。这种丑事传出去只会让陛下丢脸,他老人家是不会深究的。”
兰贺默然垂眸,他猜得到兰礼会来这一招。然而他又看向罗韶,冷懿生的表兄,冷懿生的夫君,与兰礼狼狈为奸也就罢了,竟还允许兰礼这般辱没妻子的名节,甚至逼她自戕——毒酒,是罗韶亲手递给冷懿生的。
过去,兰贺一直以为,冷懿生嫁给心爱的表兄,日子应是过得幸福美满。
至少兰礼是这样让他知晓的,每一回兰礼“无心”提及自己的好朋友罗韶,总不免提上一嘴罗韶的小妻子,羡慕他们真是仙侣般的夫妻。
兰贺再不信,也没辙,横竖冷懿生是嫁了青梅竹马的表兄。尽管他不想接受,也还得逼自己接受,她过得好就好。
偏偏在他死后的这个夜晚,已经成了鬼的他才看见真相,看见罗冷姻亲的残酷,看见冷懿生被扼住喉咙般的无声哭诉,看见冷懿生的血泪……
她呓语,虚弱的声音空旷寂寞,如恶鬼远远呢喃,“罗韶……”
兰贺瞪着罗韶,他竟抬脚踩上冷懿生的手掌,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地上就要死了的傻子欠了他几世的债般恨不得落井下石嘲讽道:“冷懿生——还真是被冷落一生。”
兰贺牙根发痒,这种阴险小人也就只有仰仗同样阴险的兰礼才能爬上高位了,若非此前受蒙蔽,他早将他碎尸万段。
可惜死人的眼神再如剑刃,活人也感受不到。
罗韶蹲下身,掐着奄奄一息的冷懿生变本加厉道:“虽然你要背着和太子殉情的罪名,但可惜你还没法和他葬在一起。冷懿生,待我休了你,你便只有乱葬岗可去了!”
这一瞬,兰贺胸口抽痛,冷懿生最后的悲鸣成了他耳边唯一的声音,跟着他坠入无边的黑暗。
冷懿生的命运不该如此,一切都是因为他,他过于在意她,害她成了一枚注定要被毁掉的棋子。可笑的是,冷懿生永远也不会知道了,更可笑的是,他对她来说,只是个知晓姓名的陌生人……
重活一世,兰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一道赐婚圣旨,连找媒人说媒都等不及,就先把圣旨扔出去了。
他也知道,他和冷懿生的婚约一成,这辈子就是一条新的路,没法沾走过一回的光,没法知道哪里有坑,但他不在乎,只要冷懿生在他眼皮底下,走什么路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他会带着她走到最后。
兰贺在窗前闭目养神时,宫人来通禀,皇后来了。
兰贺当即翻身下榻,刚几步,皇后已带着几名宫人宦官入殿来,他正要行礼,皇后笑意盈盈地先拉起他的手,开门见山道:“我的儿,终于要成家了。”
“母后消息灵通。”
皇后带来的宫人与宦官们给太子行礼后,皇后玉手一拂,他们便退至殿外候着。
皇后拉着太子坐下,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今日气色也不错,不过还是要谨慎些,窗别开太大,免得着凉。”
“儿臣知道。”
兰贺见她这般,自是清楚她对他要娶的冷懿生很满意。
“七郎,我听说陛下赐婚的冷氏,是个孤女?只是不知,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
冷懿生寄居罗家,如蒙尘明珠,鲜有人知。她本人也如被困井底之蛙,否则怎会看上罗韶那么个卖妻求荣的小人呢?
兰贺莞尔,并不说明自己与冷懿生的相识。
皇后沉吟道:“我没记错的话,她该是户部罗侍郎的外甥女?”
兰贺应道:“正是。”
但很快就不是户部罗侍郎了,罗韶出卖冷懿生,即使在此时仍未发生,但还是得让罗家付出点代价,才能消他心头之恨,否则,他真得憋出病来。
他补充道:“不过儿臣听闻,她与罗家素来不亲,罗家人背地里都道她是白眼狼呢。”
他这么说,皇后也没在意未来儿媳是否真是白眼狼,神色不改,端庄一笑道:“难得是七郎看上的姑娘,娘相信,是差不到哪儿去。”
接着又道:“只是,你贵为太子,选太子妃一事不可疏忽,你先看上人,怎的都不来和娘说一声?倒还急急让陛下颁了圣旨,陛下也真是……”话语戛然而止,她懒得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