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重生]+番外(49)
柳皇后道:“年轻时我的手也跟你现在一样,我也跟你一样不懂爱护。后来无论春夏秋冬,我都喜欢做点药膏擦擦,久了便不再生倒刺了。待会儿要回去,把药膏也拿上,闲来无事多擦点,用完了让人说一声,我叫人给你送去。”
冷懿生一脸懵懂,还没从柳皇后的话里反应过来,呆愣愣地却不忘道谢,“多谢母后。”话出口后,她后知后觉发现,柳皇后似乎和她谈了一句推心置腹的话。
“母后,你也会射箭?”
柳皇后轻嗤一声,“难道你不知柳家是何门第?”
冷懿生下意识摇头,真诚恭维一句,“母后真厉害。”
“厉害什么?”柳皇后轻轻叹息道,“人都老了,年轻时不懂爱护自己,年纪一上来就遭不住。这几日我本来想去东宫走走,看看七郎,看看你,可惜旧疾犯了,实在出不了门。”
冷懿生见皇后有意无意地摸了摸膝盖的位置,当下明白,柳皇后这种出身将门的女子,年轻时应该是耍枪玩刀、武功高强的利落侠女,却也容易受伤,一伤成顽疾,复发就难受了。
她心有不忍道:“是儿媳有错,没早些来与母后请安。”
“你没能来,也是七郎不让你来罢。我的儿子我清楚,你放心,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到这来冷懿生对柳皇后已没有先前的不看好了,柳皇后终究和余氏不同,这也更令她感激。
“若母后不嫌弃,日后儿媳多来陪伴母后。”
柳皇后欣慰地挥挥手,“算了,陪我一个老太婆有什么用?七郎自幼体弱多病,生性多疑,你若能好好陪着他,凡事多多担待,我就心满意足了。”
殿内一派其乐融融,反观西侧的偏殿内,烛光摇曳,一对父子间刀光剑影,不可置信地质问如惊雷响起——
“你要上朝?”
兰贺悠悠靠着椅背,微微斜着脑袋,慵懒地点了一下,无辜问:“父皇怎么好像不高兴?”
皇帝能高兴就有鬼了,他一手培养了长子兰煜,兰煜也争气,如今正是工部一把手,朝堂上的砥柱,再用不了几年,就可独当一面。谁知,一个不学无术的病秧子要杀出来当程咬金,他上朝堂去,朝中的局势务必动乱,再凭他嫡子储君的身份,凭柳氏一族的权势,他的出现会让兰煜无法翻身。
皇帝直直盯着他,不留情面道:“我怕你会被活活气死。”
兰贺心态好极了,一手摸上胸口幽幽笑道:“父皇放心,儿臣身为太子,当辅佐朝政,为社稷尽责,责无旁贷。便是因病逝于朝堂之上,也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儿臣觉得如此死法,甚是壮烈。”
“你——”
“父皇,难道你不想成全儿臣?”兰贺没给他多少思考的机会,“儿臣浑噩多年,如今已成家立室,自不能再颓唐下去。父皇你说呢?儿臣可一直都在敬仰你的所作所为。在你的治理下,大晋河清海晏,国泰民安,儿臣佩服不已,更时常觉得自己窝囊无能,配不上称你一声父皇……”
皇帝听着,心头五味杂陈,看着兰贺愈发颓然自责的眼神,不由感到不舍。无论怎么说,这不像样的玩意到底也是他的儿子,而他又确实因为种种原因对他向来冷淡不喜……
他心情复杂道:“你也不必如此自贬。你有心辅佐朝政,为父也甚感欣慰。只是,太子理政,可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说着,他的声音冷硬了几分,“你若中途惰怠,往后,我很难再予你信任。”
言下之意,会彻底废了兰贺的太子之位。
兰贺听得出,这就是一个机会,还是自己让出去的机会,但他一点儿也不寒心,反正他不会让任何人抓住这个机会,哪怕是皇帝。
“父皇放心,儿臣不会让你失望。”
香香
回东宫的车上,冷懿生抱着皇后侍女飞薇装的一个方形锦盒。车厢内昏暗,不易辨清,但她还是谨小慎微地打开锦盒,摸出一盅药膏。瓷器小巧,摸来冰凉,冷懿生捧着它迫不及待和兰贺道:“殿下你看,这是母后给我的。”
兰贺看了一眼,“是什么?”
“是梅花膏。”冷懿生打开盖子,便闻到一股清香,隐隐看见上面还放了一朵红梅做点缀。
“母后说,闲来无事,就可以往手上抹。殿下,我帮你抹一点吧?”
冷懿生看来十分愉快,已无半点不安。
她兴致盎然,兰贺也不扫她的兴,伸了一只手给她。
冷懿生自然而然地托住兰贺的手,另一只手往盅里满满的药膏揩了揩,涂抹在兰贺手上,细心轻盈地打着圈,将药膏晕染开来。
兰贺倏觉手背起了一阵痒,席卷四肢百骸,直达心里。冷懿生低头仔仔细细地捧着他的手摩挲而过,凉意伴随她的指腹遍布他的每一寸感知。他发愣般地僵住,颈间的喉结却意味不明地滑动一下。
车厢内沉寂而晦暗,时间似乎停止,万籁俱寂,唯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猛地变得响亮起来,回荡在兰贺耳旁,像某种躁动。
有一瞬间,他想抽回手,但冷懿生握住他的指尖,弄了一块冰凉濡湿的药膏在指骨上,一边涂抹一边傻笑道:“殿下,你好像没有长倒刺噢。”
兰贺深吸一口气,吞咽一下,另一只手不由握紧。
“你长了?”他将声音压得更低,轻轻地问,藏匿了几分暗哑。
冷懿生笑一下,干巴巴道:“我回去把它们剪了。”
似乎为了转移注意力,兰贺移开目光,回想片刻,一早她还在哭自己变糙时那会儿,手上确实有些干裂。兰贺转而问道:“我不在时,母后可有问你什么?”
冷懿生的动作稍稍停顿,蓦地干笑道:“没、没有……就说了几句……”
她一向藏得住心事,能佯装若无其事,但这是因为无人问津,一旦被问起来,她就会不知所措地全抖在脸上。
兰贺见她这样,莫名觉得好笑,又问:“说了几句什么?”
冷懿生咬咬薄唇含糊道:“就是说药膏的事,你知道吗?这是母后亲手调制的。她说她的手本来像我一样,多擦点药膏后就好了。”
她回避了皇后还要她调理好身体为太子开枝散叶的事,但两颊还是涨得通红,滚烫得很,好在她低着头,车厢里也混沌漆黑,不至于让兰贺看出异样。
兰贺有意无意点点头,“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以后再见她,应该就不紧张了吧?”
冷懿生梗着脖子摇了摇头,道:“当然不紧张了,母后亲切随和,待我很好。”短时间内是不紧张的,但时间长了,她又没能怀上皇嗣,去见她,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冷懿生感到头疼极了,摩挲兰贺修长的手指,挫败油然而生。她见识过的男人太有限,却也相信自己大致了解男人,没有哪一个男人会对眼前的温香软玉不心动的。偏偏兰贺不是个寻常男人,她对男人的理解,在兰贺面前,全成过眼云烟,一点都派不上用场。夜夜同床共枕,兰贺对她做的最亲密的事便是握住她的手,还不如她在校场萎靡一下兰贺便抱起她来得亲密。
倘若身边有个见识多广的人可以请教,冷懿生想,可她身边只有和自己一样全靠道听途说的素月,还有什么都不清不楚的罗八罗九,她们再有见识,也没冷懿生吃过的苦头多。
“殿下,擦好了,你感觉如何?是不是很香?”
冷懿生总算放开兰贺的手,他轻轻应了一声,另一只手却也没能逃过一劫。
冷懿生道:“殿下,换另一只手吧。”
兰贺按捺心头的暗涌,迟疑地伸出另一只手,一触碰到冷懿生,他反而用力握住她的手,扬起笑意道:“母后给你的,应该你自己用。我来帮你擦。”
冷懿生呆呆怔住,眨眼间一大块绵软的药膏打在她的手背,又湿又凉,很快被兰贺微微用力涂抹开,他的指尖力道粗重,动作迅捷,像是很急,下手也不知道轻重。
冷懿生回过神来心痛低呼:“殿下,用太多了!”
兰贺面不改色,将她软软的小手紧紧握着揉捏,“不用多点怎么会见效?”
“那也不用太多……”冷懿生小小声嘀咕道。
虽然皇后送了一大盒,有四盅,但也不能糟蹋,她还想省着点用。
没过多久,兰贺就帮她抹完两只手。经他粗犷的捏/弄后,冷懿生没有温度的双手发热起来,骨头也像被拉开了一样。她张开十指放在大腿上,指骨舒展,脸蛋没来由跟着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