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重生]+番外(14)
走出罗韶的院落，冷懿生才放松下来，只觉神清气爽，腰板也挺直了。
她脸上由衷的笑意一时难以压住，边走边回味罗韶震惊、惊慌、爬满红血丝的眼睛，她就情不自禁感到快乐。再想起上辈子，震惊、惊慌、眼睛有红血丝的人总是她，她就不由得摇摇头，但是她并不怪自己没用。现在的她已尝过死亡的滋味，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认清自己一无所有，更不怕死，便也就比上辈子勇敢硬气了一些。
趁着勇气还没被风吹散，冷懿生还要再办一件事，她顺道拐去找罗老太爷。
罗老太爷正和罗恒在下棋，下人通报后，冷懿生进了门，暗想真是父慈子孝，面不改色行礼道：“外公，舅父。”
罗恒待她很和蔼也很客气，“懿生啊，来得正好，舅父就要赢了这一盘了。”
罗老太爷轻哼一声，“还早着呢。”
冷懿生笑着扫了一眼棋盘，确是罗恒的黑子要赢。
罗老太爷道：“你有事？”
冷懿生颔首道：“是。再过三日，便是婚期。此前宫里的嬷嬷说我可带几个婢女一起嫁进东宫，虽然我只和素月要好，但她们说过一人太少。我便想跟外公多要两人。”
只是要婢女罢了。
罗老太爷没有多想便点头，“是该如此，晚点给你分两个带去便是了。”
冷懿生含笑道：“外公，我已有钟意的人选，就是不知道你舍不舍得。”
心声
罗老太爷和自己的儿子对视一眼，询问道：“谁？”
冷懿生捏着袖子，笑得天真，“懿生平日除了与素月作伴，还有八娘、九娘与懿生合得来——”
“胡闹！”罗老太爷陡然一斥。
冷懿生被他吼得心脏都停跳一拍，小脸煞白，但很快恢复。这在她的意料之中，不过她仍作出惊恐的模样，一双美眸瞪得大大的。
罗恒低声叫了一声“爹”，转而看向冷懿生，“你要带八娘和九娘进宫当你的侍女？”
冷懿生一眨不眨，紧抿红唇地点点头，倏地泪水流下，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外公息怒，懿生知道要八娘九娘伺候是痴心妄想，可是，可是……可是此番入宫，再难有出宫之时，与家人再难相见，实在是不得已……”冷懿生哭起来，话都说不下去。
有罗恒在场，罗恒是当官的，就算要摆官架子，这会儿也是不会在冷懿生面前摆。毕竟不管怎么说，冷懿生也是要当东宫主母的人，就算她只当一天，罗恒也得敬着她。
“懿生，快起来。”
罗恒亲自扶起她，还不停给气昏头的父亲使眼色。
“舅父，是我自私，可是我也问过八娘九娘，她们愿意陪我进宫……”
“她们懂什么？”罗老太爷怒道。
冷懿生继续哭，要哭得他们心烦，不多时就听见罗恒极为勉强、心痛的声音在说：“懿生啊，别哭，你想带上八娘九娘，只要她们也愿意，就带上。”
……
“你个挨千刀的毒妇！你给我儿子下迷魂药还不够，你还要把我的女儿也抢走！你不得好死！”
“不要脸的贱女人！你也配我女儿伺候你！”
“你给我女儿洗脚都不配！丧门星！”
当晚，冷懿生被余氏追上门破口大骂，狐狸精、贱女人、丧门星、毒妇、赔钱货……各式各样的名号不带重样。
许是罗家男人也觉得实在太亏了，在余氏闹起来时也没及时让人制止，由着冷懿生和素月两人死守房门，被骂了半个时辰，然后罗兴才姗姗来迟，让婢女们把自己的妻子拉回去。
小院子回归平静，冷懿生松了一口气，心安理得地笑起来。
素月还惊魂未定，心有余悸。
“冷姑娘，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咱们都差点让她撕了吞了！”
冷懿生听后笑得更开心。
素月抚着心口，看向单薄的房门道：“真是没看出来，这扇门还挺结实的。”
余氏踹啊撞啊拍啊，门板咯咯作响，素月一直担心它会倒下。
不一会儿，苏氏带着云儿匆匆赶来，敲门时还吓得素月差点没了半条魂。
“懿生，是我们。”
素月这才给她们开门。
一进门，苏氏见了素月煞白的小脸就忍不住捂嘴笑，“懿生啊，瞧你都干了什么。”
“苏姨娘，坐。”
苏氏笑呵呵，正声道：“懿生，谢谢你。”
自除夕夜后，苏氏一直在等，就怕冷懿生只是口头答应她，她等得急切焦虑，心里还有个声音在劝她放弃，毕竟冷懿生是什么怯懦性子，她是知晓的。直到今晚，余氏炸开了锅，她几乎喜极而泣，万万没想到冷懿生真的办到了。
冷懿生暗叹一声道：“苏姨娘，莫怪我不提醒你，我这桩婚事，好与不好你该是知道的。倘若真如……真如别人预料那般，随我入宫未必是件好事。”
当然了，只要她活着，她就会拼尽全力保护两个妹妹。
闻言，苏氏点点头，低声道：“我明白，懿生。但对我来说，只要九娘能离开这个宅子，她的以后就有更多的机会，我不后悔。无论以后如何，懿生，我都只会感激你今日所做的事。”
冷懿生不禁握住她的手，“苏姨娘，我真羡慕九娘有你这样的母亲。”
苏氏一惊，随即红了脸，“唉，有我这样的母亲算哪门子好啊？你母亲才叫好，可惜走得早。”
接着冷懿生听苏氏谈起她的母亲罗彩衣，不过苏氏嫁给罗桓为妾时，罗彩衣也早已出阁，只是偶尔回来时会见上一面。
苏氏道：“你母亲胆子可大了，一点不像是罗家出去的姑娘。我听过她当着老太爷的面自称贱籍商户女，把老太爷气得脸都成了猪肝色。”
罗彩衣是自己一意孤行嫁了个从边疆来的将士，后来也跟着到边疆去，时不时才长途跋涉回来一趟。怀上冷懿生后，罗彩衣在母亲的恳求下才留在京城，偶尔去边疆。直到战乱，远在天边的男人没了消息，罗彩衣眼巴巴地去找，再没回来。
苏氏道：“你娘是至情至性的彪悍女子，你爹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两人站在一起谁见了都得说这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有幸见过一回，是一辈子也忘不了了。”
冷懿生情不自禁红了眼，听苏氏笑道：“懿生，今日你不顾余氏想把八娘也带走，这份胆识倒真是像你娘，真真是胆大包天。”
冷懿生被她这一说便破涕为笑，“我是冲动了。”
但不后悔。
苏氏走后，花氏和张氏也结伴而来，冲冷懿生直击掌称赞，称赞完了道：“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吃饱了撑着捅马蜂窝呢？”
张氏还指着门道：“我刚看你那门，全是余氏的鞋印。”
冷懿生道：“余氏是余氏，八娘是八娘。”
花氏挑眉道：“那罗韶是罗韶？”
冷懿生道：“自然是。”
张氏坐在床边道：“倒是没想到苏氏还真敢。生儿的婚事，就跟海里的小船似的，指不定哪天就翻了。她居然敢让女儿也上船。”
冷懿生听后嗔道：“张姨娘，你说点好话。”
也就花氏跟张氏挖苦她，她不觉得刺耳。
张氏不以为然道：“想听好话怎么没让苏氏多说点啊？你这傻孩子，给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带两个比你小的姑娘嫁过去，哪天太子看上了就收了，你哭都没地哭。”
冷懿生笑着，想起自己见过太子的两回场景，一回他死了，一回他在马车里，匆匆掠过。
“可是，张姨娘，我现在也不老，过完年才十六呢。”
张氏无可奈何叹气。
花氏道：“话说回来，这九娘是苏氏拜托你的也就罢了，这八娘，她娘可没求你，你干什么也要带上她呀？”
冷懿生眨眨眼，自是不能说怕罗八娘早早死去，只道：“八娘跟九娘一向感情好，叫她们二人分开得多难过啊。”
素月叹气，“冷姑娘就是心软。”
……
次日，罗八娘和罗九娘手拉手来找冷懿生，罗九娘笑脸娇憨，罗八娘虽也在笑，但只是浅浅淡淡的，目光透着怯懦。
她一来就盯着冷懿生看了看，然后一言不发跪下。
冷懿生讶异地看着她。
罗九娘不明就里也跟着罗八娘跪下。
“你们怎么了？快起来。”
罗八娘低着头，抿着唇低声道：“阿生姐姐，你不要带我进宫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