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重生]+番外(121)
这也怪不得陈太医,一回算是中毒,二回算中毒,三回、四回、五回,中这么多回毒,也该是毒气攻心成疾,陈太医大概穷尽一生也无法说出,有人会如此锲而不舍无孔不入地给人下毒。
他摇摇头,什么思绪都没有。
这是上一世,唯一一件他到死都没查清楚的事。
冷懿生却艰难地吞咽口水,心里有了苗头。
兰贺忽而问道:“水心在哪?”
冷懿生不自觉僵直脊背,心虚道:“水心出宫了。”
兰贺瞳孔一缩,“出宫去哪?”
刘怀棠清清嗓子,抓过钱同财就走,“来,找你爹算诊金去。”
钱同财毫无反抗之力地和他走,笑道:“钱倒是小事,还是先抓药煎药要紧。”
两人离去,剩下夫妻二人,兰贺见刘怀棠的举动,心里不解,再看冷懿生,当即明白她必然做了什么。
他神色舒缓道:“水心去哪了?”
冷懿生的脑袋垂得更低,蓦地起身跪在地上,绞着手道:“殿下,妾把宫人都赶出宫去了,水心也在里面。”
她后来每当心虚时,都会自称“妾”。
兰贺无奈地浅笑,“为何?”
冷懿生抬起头道:“楼小屿说,他们都不是真心待殿下的,都心里有鬼。”
兰贺蹙眉,“楼小屿?他就忠心坦荡了?”
冷懿生摇摇头,认真道:“可是他说的是真的,殿下。我赶他们走的时候,我看了,他们还眉来眼去,逼一些人自尽,来让我留下他们。明明我都给他们一人一百两,他们出宫了也能好好过日子,但他们还偏要留下。”
兰贺一抬手,“等等,你给了一人一百两?”
冷懿生又低下头去,小声道:“是,一共两万九千九百两。”
兰贺无语凝噎,捂着胸口轻咳出声,冷懿生慌忙地爬到踏脚凳上,一双爪子胡乱在他身上摸。
“殿下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大夫回来?”
兰贺宁愿自己再昏睡几天,醒来后发现东宫一人不剩他也不会多意外。但他这才昏睡不够一天,就人财两空。他千算万算就没算到冷懿生还变大方了,这败家子。
“楼小屿你也赶了?”
“没、没赶。”
“你独独留下楼小屿?”
“是……”
当日在地牢里怎么就没烧死那个小祸害呢?蛊惑人心还挺有一套的。
“殿下,楼小屿他以前是贤妃娘娘的人。”
兰贺一顿,正色看她。
“他本来还不和我说的,但是今天父皇在春熙殿中毒,贤妃娘娘被母后抓起来,他这才来和我说。”
“你说什么?”
这是太子妃省亲的第三天,不到一天时间,罗家入狱,皇帝中毒,吕贤妃与怀王端王母子三人被囚禁,吕家一族也遭罢官入狱,相王郑王信王三人被软禁宫中。
冷懿生把自己知道的都一一说与兰贺知,当然消息来源也说了几遍——“都是楼小屿去打听后来跟我说的。”
兰贺恍然如梦,昏睡一天犹如死一回,再睁眼醒来已不知何年何月。
“殿下,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贤妃娘娘给你下的毒?要不要把楼小屿抓来问问?”
兰贺回过神,沉声道:“这么明显的栽赃嫁祸你看不出来?贤妃得有多蠢才会在自己宫里毒害父皇?”
冷懿生醍醐灌醒,惊愕地张着嘴。
“她是被冤枉的啊?那母后……”
皇后可是人照抓,官照罢,行动利落不给别人一丝应对的机会。
兰贺沉吟道:“母后有自己的想法吧。”
晚些时候,兰贺把刘怀棠叫过来,又把宫里的事问一遍,刘怀棠说的与冷懿生那从楼小屿处得来的消息一致。
兰贺心里已然平静,唯有一事需问明白。
“你确定,现在是皇后自己在做决定?”
刘怀棠谨慎地点点头,“照他们三个人传的话,的确是皇后自己在做决定。”
即使禁卫军的本职被皇后的侄子柳昭汉为首的神策军给抢了,有些丢人现眼,但刘怀棠也没把人统统叫回来,而是授意他们觍着脸跟在皇后身边,保护皇后之余紧盯事态,随时回话,免得此次骤变如脱缰野马一去不返,太子这边难以有应对之策。
“殿下,你是担心皇后会受柳家操纵?”
兰贺与柳家不亲近,也不信任柳家,禁卫军还是从柳家手里抢回来的。
闻言,兰贺叹一声。
并非他不相信皇后的果断决然,只是皇后太过于顾及亲情,对柳家没有半点威压,而柳家却足够冷酷奸诈,需要皇后时便是女儿、阿姐,不需要时便是一介女流、愚昧妇人。
兰贺自幼见过外祖父及舅父待自己母亲的狂妄姿态,对柳家实在没有半分好感。但上一世费尽心机刨了柳家的根,兰贺又有些后悔——柳家倒了,皇后更是无依无靠。
“我看你不用担心,明日早朝,皇后会代理朝政。”
兰贺以为自己听错,愣了片刻。
“你说真的?”
“我那三个校尉现在寸步不离地跟着皇后,皇后没赶他们走,自然也不吝啬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们。”
刘怀棠忍俊不禁,“他们还自作多情要叫人去宣政殿挂帘子,结果被皇后说多管闲事。”
兰贺跟着他笑。
这倒像是皇后自己会说的话。
兰贺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也适应了自己的母亲正准备干件惊世骇俗的事。
虽然不知皇后为何一天之内就有这么大的变化,但只要不是柳家在背后操纵,无论皇后想做什么,做儿子的,兰贺一点也不想妨碍阻拦她。
“我还没和皇后说你已经快好了,也没说你是中毒。”刘怀棠平静道,“要尽早说吗?”
兰贺摇摇头,“只说中毒就好。”
顿了顿,“明日你得去早朝,如果有人对皇后不敬,你知道该怎么做。”
刘怀棠乐意至极,唇角勾起,“是。”
……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冷懿生彻底放松下来时,才感到遍体鳞伤的火辣与疼痛,身边再没人服侍她,她只得自己小心翼翼地擦洗身子,笨拙地包扎,待料理完已过去大半个时辰。
夜黑风高,楼小屿打着两盏灯笼,为她照明至隆福殿。
一路上,冷懿生走得心惊胆战,受刺杀时方是昨夜,近在眼前,令她不由惧怕周遭的晦暗,生怕后头突然杀出一名刺客。
隆福殿灯火通明,兰贺还在理清思绪,先听脚步声,再听冷懿生微微喑哑的嗓音故作轻松道:“殿下,我来给你守夜了。”
守夜,说得像是那么一回事,但兰贺清楚,她还在害怕。
他朝她招手,在她走近时拉她上床,“睡觉。”
冷懿生的眼睛红丝尽显,看来很是疲惫。
冷懿生求之不得,当即爬到床里端,钻进兰贺的被窝里,呼吸间满是兰贺霜雪林松的冷香,顿觉安稳极了。
漫长的一天犹如一辈子,她还以为再也没机会睡在他身边了。
“殿下,我把人都赶走了,你生气吗?”
“我生气做什么?宫人随时都有。”
就是那两万九千九百两可惜了,打水漂一样,没了。
兰贺看着她就要抬不起来的眼睛,摸摸她的脑袋道:“睡吧,再也没事了。”
冷懿生点点头,就要躺下去,忽地又坐起来,睡眼惺忪问:“殿下,你不让我陪你睡,是不是因为咳血呀?”
兰贺“嗯”一声。
冷懿生顿时神情黯淡地耷拉下脑袋,“你是不是觉得我没用,不能帮你……我是挺没用的,都做人妻子了,连夫君中毒了都没察觉……”
她像梦靥之人嘀咕着,话语间满是自责意味。
兰贺轻轻执起她的下巴,她将睡不睡,眼眸迷离,意识模糊,却还在责怪自己。
兰贺不禁低声道:“是我没用,知道吗?”
冷懿生使劲眯了下眼睛,晃晃脑袋,“就是我没用……”
兰贺好笑看她,没喝酒却比醉酒还迷糊的样子,再说下去没完没了,便不和她多说,将她按下去,薄被盖好。
冷懿生阖上眼,沉重的睡意碾碎她未尽的心绪,未来得及吐出的话都卡在喉咙,红唇徒然微张。
兰贺眸光深沉地看着她,伸出修长食指一挑她的下巴,让她把嘴合上。
“傻子。”
骨节分明的大手不自觉沿着傻子的脸庞游走,指腹擦过她的红唇,被她滚烫的鼻息一喷,便如深陷甜腻浓稠的糖浆里般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