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事出反常必有妖(双重生)(3)
“小姐,您这是要作甚?外面雪大,您身子本就不好,要是……”
“我没事的,让我去吧!”不等春雨将话说完,谢绾绾就制止了她,这本不应是她的任性,却偏偏逢着这种时候。
谢绾绾不顾春雨阻拦,利剑脱鞘逼走了春雨,她终于得以站到漫雪纷飞的庭院中央,彻底抛却了剑鞘,舞出的剑尖迎风微颤。
这一舞,只献给异乡的父亲,愿父亲亡魂得安。
火红色的身影如同翱翔的血雀一般轻盈,手腕微动,长剑顺势转向,和着月光雪色闪出寒澈剑光,长剑游走,剑光随动,晃到谢绾绾眉间,映出的是她眼眸里满溢的哀愁。
她的剑,是她父亲教的,也是她父亲赐的。
可此刻、世上再无谢渊……
强忍已久的泪无声滴下,剑势愈凌,直入积雪挑起纷扬,落入旋起的衣摆,融进刺目的红。
父亲告诉她,长剑不止是腿脚功夫,更不止是学些花哨好看的招式。可以保护人的剑是凶猛的,耍起来比不上花拳绣腿好看,用起来打到人身上,却远比其他要疼的。
可是父亲,被长剑打到到底有多痛?可比得上她现在一分一毫?而打中父亲身体的,是长剑还是父亲本要保护的人?
“父亲,我不明白……”
若早知晏祁这般城府,她又怎会动心于他?若早知晏祁娶她只是为了父亲的兵力,她又怎会答应这婚事?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作孽欠下的,她恨晏祁不假,却更恨无能的自己。
父亲被他害死,她又何尝不是帮凶?
她病了。
她一早就病了,她知道。
她只是贪婪的活着,眷恋太阳给予的暖意,肆意生长在小小一方土地,却抵不过一个寒冬。
胸腔气血翻涌,一声咳再压制不住,刺向雪花的长剑失了准头,天旋地转指向地面。
支起长剑硬撑着身子,鲜血腥气随着咳从口中喷出,溅撒在面前的雪地上,融化落雪陷入更深的地面。
“红色一点都不美……”
谢绾绾苦笑一声,身体似也融在雪里,崩塌倒陷,扑进了血色之中。
迷离之际,朦胧的双眼里看到的,竟是狂奔而来的晏祁。
她已分不清那是幻觉还是真实,却还是忍不住去想,这个她曾经如此深爱的男人,在他心中是否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忽然有些怨,前来接她的,为何不是父亲?
罢了,她的一生已然如此,这些都无需再念。
谢绾绾轻轻阖眸,终是都结束了。
倏然重生
谢绾绾从梦中惊醒,她僵直地坐在榻上,汗浸湿了亵衣。
又是这个梦,她虽已重生许久,可总会在梦里重见死前的最后景象,每次都要不得已地再次感受失去父亲的绝望和自责。
谢绾绾叹了叹气,躺回榻上,呆呆地望着顶端的褐纱床幔。她至今也不明白为何自己没有死,而是重新回到了才及笄的时候。这个时候的爹爹还健在,而她也还未遇见晏祁。
当她意识到自己真的重生到过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见正在主阁等她一起用早膳的谢渊。
见到谢渊的一瞬间,谢绾绾泪如雨下,她扑入谢渊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说得也是断断续续的。
谢绾绾在谢渊怀里呜呜咽咽说了很多话,大多都是在和谢渊道歉,这副可怜的模样看上去属实是受了大委屈才会如此。
谢绾绾现在想起自己当时哭的模样,觉得自己丢人极了,可那时的她哪里顾得上这些,爹爹还活着,这对她来说是这辈子最好的事情。
在那之后,谢绾绾总害怕这重生是一场梦,每日醒来都要问问下人她爹爹在哪里。然后就比以前更缠着谢渊了。
谢渊若是在护国军阵营训练兵卒,谢绾绾就千求万求也要跟着,小小的身影跟在谢渊身后寸步不离,一站数个小时,她也不喊一声累。谢渊若是在书房看书,她就也跑去书房,看上去在像模像样地寻书看,实则是在偷偷瞧着谢渊。
爹爹就在她身边的感觉实属好极了,谢绾绾贪恋着失而复得的一切,以至于让她差点忘记前世发生的事情。但总在自己将要忘却时,这梦魇就会缠上她,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前世发生的一切。
谢绾绾想到这些,眼泪顺着眼角再次流下,一滴一滴浸在枕头之上。她要好好珍惜重生后的日子,所以她这辈子坚决不要再和晏祁扯上任何关系。晏祁在她眼中曾经是挚爱,但现在是要躲避的敌人。他从自己身上抢走的所有幸福,今世她一定要守护好。
“小姐怎地就哭了?可是又做了噩梦?”
一道急切的声音唤回谢绾绾的思绪,她看着站在床榻前的春雨眨了眨眼,坐起身后摇摇头,将眼角的泪擦干。
“小姐,看您脸色有些不好,可是昨夜又噩梦缠身了?需不要再叫大夫来瞧瞧?”
谢绾绾轻笑:“不用,我没事的。”
自从重生之后,她经常泪流满面地醒来,谢渊见她如此心神不安,就找了大夫帮她瞧病。可她是什么原因,她自是比大夫明白,大夫只能开些安神的药让她调理。谢绾绾可不想喝这又苦又涩的汤药,于是就谎称没事,擅作主张把药断掉了。
谢绾绾被春雨伺候着起身,她从春雨手中拿过柠黄色的长褶裙换起衣裳,手上忙着,嘴里也没闲着。
“爹爹呢?”
春雨笑开了花:“就知道小姐又要问老爷了,老爷上朝去了,出门前特意嘱咐今儿个的早膳让您自己吃,老爷说上完朝后还要和皇上谈抢旗战的事宜,指定是要回来晚的。”
抢旗战……
谢绾绾手指一顿,胸前的绳结没有系好,散了开来。
前世她就是在抢旗战上第一次遇见晏祁的,她与晏祁共看上最后一面紫金旗,那时她与晏祁都已各有两面旗子,却还是为这一面争抢了起来。
两人争夺良久,晏祁使诈将她拉到他马背之上,圈在怀里,单手禁锢住她的双手后顺势将旗子抢走。
谢绾绾被晏祁这一举动吓坏了,脸颊泛着红润,心底也泛起涟漪。她虽是甩开晏祁,生气地跳下马,但却已经对他一见倾心、情窦初开。
谢绾绾想起那时晏祁的举动,至今还会有心跳加快的感觉。她的手在胸口轻轻拍了拍,暗暗劝诫自己不可轻易心动,这一世一定要好好避开晏祁,不要再与他又任何瓜葛。那这抢旗战是万万不能去的,等爹爹回来,她就去求爹爹。
谢绾绾待春雨帮她把发髻束好之后,就嘱咐春雨去安排厨房做些酥皮糕点,这是爹爹最喜欢的,等爹爹回来,她就用这些糕点来讨好他。
谢渊这次上朝比平日晚了近一个时辰才回来,谢绾绾就一直在主阁等着,哪里也没有去。一听说谢渊回来,她连忙去让人沏壶茶水送过来。
“爹爹可终于回来了?”
谢渊朝服都未换下,他坐到圆凳上笑道:“我听他们说,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可是又有什么‘不情之请’?”
“哪有。”见谢渊如此打趣自己,谢绾绾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爹爹,我让他们做了酥皮点心,您快尝尝。”
谢渊配合地从盘子中拿起一块,放到嘴里咬了一口:“说吧,是又想出去野了,还是想要买些什么物什?”
谢渊再了解不过自己的女儿了,谢绾绾每次这副模样指定是有事要求,而且是些让他头疼的事。
谢绾绾摇了摇头,见侍从将沏好的茶端了上来。她连忙接过茶壶,给谢渊斟了一杯,在茶杯上吹了吹,才将茶杯递给谢渊。
随后她又给自己斟上一杯,谢绾绾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茶是她最爱的安溪龙井,茶杯才靠近鼻尖,便有清幽茶香飘来。只是一小口就已经感觉口中滋味醇厚,饮后片刻仍回甘悠久。
“爹爹,听春雨说您今日是和皇上谈抢旗战的事务去了?”
谢渊点了点头,将糕点放到盘中,“抢旗战近在眼前,皇上事无巨细把每个细节都问了一遍,毕竟是各位皇子和臣子的博弈,自然要上心些。”
“爹爹。”谢绾绾谄谄一笑,“若女儿说不想去了,可好?”
谢渊一听谢绾绾这话,脸上和蔼的表情收了起来,看上去严肃了几分。
“你觉得可好?”谢渊冷哼一声,“当初非要去的是你,现如今说不想去的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