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夫人她人美路子野(84)
枉留情老板狐疑地望了他片刻。
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太镇定、太强大,强大到自己不知如何找到他的脆弱。
他好像没有弱点,不可战胜。
“好,元大将军的话,我信。”老板阴阴地望向旁边记录的师爷,“我不奢望自己还能苟活于世,只求女人和孩子过寻常人的生活。将元大将军的保证也写上,否则我不画押。”
师父迟疑地望着元阙。
元阙还是淡淡的:“无妨,记上。”
“唾”一声,老板从口中吐出一颗血牙,开始招供他所知道一切。
纵然镇定又强大,元阙还是听到怒火中烧、太阳穴坟起愤怒的青筋。他听到了三年前姑苏的那场血案。
枉留情的老板参与了宋家那场灭门惨案,更因为在那次灭门中表现优异,从而获得了胭脂令主的青眼有加。
宋家的惨剧,果然不是盗寇,而是不折不扣的朝廷政敌厮杀。
江南的首富啊,死在了皇室人的手里。
不过,枉留情老板也只是个执行者,他并不知道令主为何要对宋家下手。
元阙也想不明白。纵然长公主图谋的是光复斯兰国、甚至野心勃勃想要吞并南密国,三年前,为何会选择宋家下手?
宋家除了富有,谈不上有半点儿政治地位。
更何况她灭了宋家,也没有将宋家的财产占为己有。
护卫带着凌云进来时,元阙已经听完了老板的供述,正叫狱卒将老板带回囚室去。一听凌云的耳语,元阙镇定了半日、连酷刑和愤怒都没有改变的脸色,陡然生变。
他豁得站起:“走!”话音未落,人已疾奔出去。
录口供的师爷提着笔,看呆了。元大将军是天牢常客,但他还是头一次见他喜怒形于色,原来将军不是没有情绪,只是这天牢的滔天风雨,份量还不够罢了。
笔尖一滴黑落下,落在状纸角落。
师爷一惊,赶紧扯袖子一按,布衣和供纸一同将墨汁吸去。布衣脏了,供状却保住了。
太子刘慎远远望见元阙飞奔过去,居然没有来找自己,也是奇怪。主动站起来,走到厅堂廊下,喊道:“元大将军……”
元阙居然也没停步,远远地一拱手:“太子殿下,臣有急事,稍后再向您禀报审讯情况。”
这是元阙吗?何等大事,竟然比审讯还重要?
太子一想,顿时觉得不对。元阙向来具有超越常人的镇定,如此急促甚是少见。
“正好本殿也要走,一起!”
也不管元阙什么回应,太子刘慎已经疾步追上去,二人取了系在天牢门口的骏马,飞奔而去。
二马并肩,风声呼啸。
太子问:“元大将军到底何事,你焦急的神情前所未见。”
“我夫人瞒着我进宫了!”元阙一边说着,一边又使劲扬着马鞭,马儿奋蹄,跑得更快了。
太子的宝驹再厉害,也比不上元阙以命相催,终究望着元阙的身影疾驰而去。
元阙的夫人,瞒着他进宫?
这是个冒牌夫人啊,她居然胆敢无人保护、自行入宫。她这是求生?还是求死?元阙宠她若珍宝、若性命,她竟然瞒着元阙做这么冒险的事,意欲何为?
太子有一种山雨欲来的预感,一夹马腹,也向皇宫疾驰而去。
……
皇宫。坤德殿。
贝安歌轻轻地提起衣裳,就像之前在屏风后那样,遮住了自己洁白的肩膀。
她泪流满面,却没有哭出声,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水,悲伤地垂下。
曲皇后呆立当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半晌,她颤声道:“方才你说,你叫什么?”
贝安歌躬身,伏于地上,泣声道:“儿臣叫贝安歌,乳名贝贝。师傅说,捡到儿臣时,儿臣被人扔在篱笆外,安静地望着师傅。”
“贝安歌……”曲皇后喃喃地。
“母后……”贝安歌不安地嗫嚅着,“儿臣既不是曲旋儿,从此无脸喊您母后。”
“不!”曲皇后脱口而出,猛然又惊醒。
她又怔怔地愣了片刻。
刚刚贝安歌向皇后坦承了胭脂令令主正是当朝长公主刘容。
而贝安歌自己是胭脂令的杀手,十二年前师傅将她交给这个组织,她就成了这个组织的细作,从此再没有“贝安歌”这个名字,更遑论“贝贝”。
去年底,她接到令主指令,潜入将军府杀害元大将军的新婚夫人。她成功了,但为了自保,又冒充了曲旋儿,成为将军府夫人。
不久前,她听闻胭脂令中的其他细作说,皇后委托长公主找一个背心有梅花状胎记的女人,年龄与自己相仿。
可长公主暗地里培养了她十二年,明知道她背心有梅花胎记,却按下不说,反而派人去一个偏僻的山村里安置了一个烙上假胎记的细作当村妇。
贝安歌开始觉得不安。
她害怕自己将会被长公主灭口,只得紧急入宫,来求皇后庇护,并愿意将自己知道的有关长公主的一切私密,都向皇后托盘而出。
这消息当然震惊。
曲皇后在看到贝安歌背上胎记的一刹那,差点忍不住抱住她。可转念一想,既然这丫头只是来求庇护,她并不知道皇后托长公主寻找的,正是自己遗弃的亲生女儿,那么,就让它成为秘密吧。
曲皇后望着伏在地上抽泣的贝安歌,心疼不已。又怒长公主如此欺瞒自己,而且深宫争斗这么多年,曲皇后深信,长公主刘容在找到贝安歌、并决定培养她成为细作的时候,早就已经知道她的身份。
不可能有这么巧。刘容心思缜密、筹谋多年,她用每一个人,都经过深思熟虑。
她内心百感交集,望着眼前不能相认的“女儿”,终究还是将对刘容的怒火暂时压了下去。
“元阙知道你的身份吗?”曲皇后问。
贝安歌低声道:“不知,他以为我是曲旋儿。”
“起来吧。”曲皇后弯下腰,将贝安歌扶起,仔细端详着。越看越觉得,梨花带雨的贝安歌如此楚楚动人,漂亮得果然有几分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既然他不知道,就别旧事重提了。南密正是用人之际,不能让元大将军家宅不宁,往后你还是在将军府安心当你的将军夫人。这事,就本宫和你知道,烂在肚子里算了。”
贝安歌睁大眼睛,惊讶地望着皇后,颤声问:“可是母后……不,皇后娘娘,我杀了您的义女曲旋儿……”
“这丫头从小命苦。这就是她的命吧。你也是执行任务,迫不得已。”
是双标吗?是南密国驰名双标吗?
曲皇后不仅双标得心安理得,还亲热地拍了拍贝安歌的手背,算是很慈祥的安慰。
血缘关系真好用啊。什么大义灭亲,不存在的。
贝安歌委屈巴巴,哪里还有半点“杀手样子”,轻轻地喊了声“母后”,又开始眼泪哗哗。看得曲皇后鼻子也酸酸的,浑然忘却了眼前这娇弱的姑娘,其实是可以轻易解决一支精锐小队的高手。
“真没想到。长公主嘴上说着要帮本宫寻人,实则跟本宫从来都不是一条心。”
贝安歌似乎并不关心长公主有几条心,反而问:“敢问母后,为何要寻儿臣?母后与儿臣可有何渊源?”
可不就是“母后”和“儿臣”的渊源。
只是皇后不能说。
这回二人再也不坐得远远的,皇后拉着贝安歌自己身边坐下,含混地说道:“你是本宫的故人之子。你父母早年与本宫有恩。”
原来如此,编得真像。贝安歌点点头。
曲皇后又问:“你师傅可有跟你说你生辰?”
“未曾。儿臣没有生辰。儿臣在将军府,也是过的曲旋儿的生辰。”
曲皇后略有些黯然:“也别在意了,不过是换个名字。总之元阙对你还是极好的,就可以了。往后多来宫里走动吧。”
看得出,她对于这个曾经遗弃的女儿,在二十年持续不断的思念中,倒也培养出了一些感情。只不知,她若回到二十多年前,还会不会义无反顾地抛夫弃子,追逐她的美好前程?
也许会的。贝安歌暗想。人的善与恶从来没有那么绝对。
不仅仅是皇后在遗弃与思念中挣扎,就是长公主刘容,若非她手段不够光明磊落、若非她针对的是自己深爱的人,贝安歌也会对她的野心赞一声够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