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世千百度(30)
“‘思九州之博大兮,岂惟是其有女。’世虽乱,风景如旧,到时候我带你游山玩水,岂不乐哉?‘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琅舞竟不自觉的笑了,这样的感觉已经时隔太久了。“你说你一个月滩人,怎么读了这些书?”
“年少的时候读了些,全然不懂是什么意思,这两年又读了些,竟也有些懂了。”
“其实......”有些话黄蘷从一开始就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话到这里还是试着开了口:“如今的召祜真可谓是国泰民安了,你若愿意,我们也可以到那去,毕竟,故地有故人。”
“故地易主同陌路,故人久别又如新,我的故人也就只剩将军了。”
她说这话时神情明显有一瞬的变化,黄蘷看到了,却还是说了下去:“你不当人家的是故人,人家却当你是故人。有一个......叫‘苌善’的妇人,你可认识?”
苌善!“她怎么了?”她那一夜未睡,疲惫的死水般的眼睛竟起了波澜,也不枉黄蘷多方打探。既然还有牵挂的人,就总会生出生的念头。
“她很好,女儿还入王庭做了王子伴读,只是因为身份悬殊,被传为奇闻,诸多猜测。”
王子......他的王子。“竟都到读书的年纪了。”
“说是伴读,不过一起玩儿罢了。那可是个厉害的小姑娘,下次来再讲给你听,睡一会儿吧。”
至于黄蘷口中这位厉害的小姑娘,名唤觞思,三岁时在路边玩冲撞了旭息王出行乘坐的马车,还没等侍卫说话便哇哇大哭了起来,被哭声引来的苌善被旭息王认了出来,当即下了令准觞思伴读。邻里听闻均觉奇异,越传越广,沸沸扬扬。苌善却并未在意,只是入王庭前叮嘱觞思道:“你见了那个旭息王,就问他‘她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记住了吗?”
“可是姨母说入王庭是大事,让娘亲教我礼数,千万不要惹王生气。若我这样说,他会不会生气啊?”
“他凭什么!?”在苌善心里他自然是一万个对不起公主的。
于是觞思就真的理直气壮道:“我娘让我问你‘为什么她死了,你还活着?’”
吓呆了一众人。可王却全不动气,笑道:“等你大些了,我就告诉你。在此之前,好好陪着王子,好吗?”
“好。”觞思爽快应道。
自此,觞思便总是理直气壮的模样,王后虽讨厌她,却总不好真对个小孩子动手,便不顾老婢女的劝阻,偷偷对付起了苌善,本以为探囊取物般容易,却不料失了手,随后又走漏了风声,这背后谁在主事她自然也就一清二楚了。本就不甚好的名声更添狼藉,纵然王后的身份没变,地位却大不如前了。
这些事传出来本是茶余饭后图个乐,黄蘷却突然想到了莨芜,她既是月滩公主,这些事会不会与她有关?便着人打听了一番。
此时,京都正在闹党人狱,正直贤官们都被关进了大牢,黄蘷虽筹划这辞官,却还是忍不住上了奏自请入狱,却被驳了回来。与他而言,此时未能入狱简直是奇耻大辱。偶尔和琅舞提起也是愤懑满满。其实此事的罪魁祸首琅舞是见过的,只不过她见时那人还活着,是个占卜师,也不知他活着的时候有没有卜到自己的死会引起这么轰动的一场党人狱。是徐县候请他来观舞的,当时还为她卜过一卦,说了句“此等舞姿将绝于世,实当珍惜。”同一句卜言不同人听了也会有不同的理解,而在县候那竟以为是收琅舞如府的日子将近了,不胜欣喜。
这场党人狱前前后后闹了近一年,最终还是将诸位大人放了出来。但在这之前黄蘷就回了边关。他辞官的奏疏一道一道的上,却都是石沉大海,只等来了调令。原因是皇帝疑心召祜要反。
“召祜......当真要反?”琅舞有些惊讶,心上莫名被触动一下,她竟分不清这触动究竟是庆幸还是担忧。
“召祜不会反,至少几年内都不会,可有人希望他反,好黄雀在后。”
“可皇帝虽用你,却不信你所说?”
“别说陛下,我自己也不敢保证,说不准哪天召祜王摔坏了脑袋就真反了呢。何况妍贵人是召祜进献的美人,若不是确有其事,怎会诬陷故国。”
妍贵人染苏,原在召祜时她并不显眼,总是躲在她人身后,和谁都不甚亲厚,却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或许,他就真的摔坏了脑袋呢。”召祜无力对抗东国,一旦发兵,她的仇,也算报了。
“无论他摔没摔,反不反,陛下下旨我便不可不从,只可惜了乱世中那一片乐土。后日午后你找个机会出门,我会跟着你。我看他们看你并不严,应该不难。到时候我们直接出城。这包袱里是按你身量做的男装,你穿在衣服里面,万一引起了注意也可迅速脱换,以便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