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雪很好看啊。”杨湘瑶夸赞道,“难得穿不习惯,习惯了就好啦。”
关晴雪与她互相吹捧了两句,凑过去趴在她肩头耳语道:“姐姐快往前边去吧,哥哥们在等你呢。”
她回家去帮母亲把年夜饭摆上桌,等父亲那边散席归来便可以吃了。
杨湘瑶也算在将领里面,去前面正厅入了席。
杨钰的打扮与平日一般,只不过将脏衣服脱下,另换了一套干净的罢了。
吴懿乍一看一改平日白衣文士的打扮,再一瞧不过是换了一领黑色的袍子,看起来十分朴实无华,但是接着仔细观察一番又能发现衣料上做了繁复的暗纹。
“……还真是低调的奢华。”杨湘瑶默默吐槽道。
他头上玉冠也成了另一只不常戴的,整个人温润稍减,威严更盛,薄唇轻抿,挂着似有若无的精明笑容,很是附和军师的身份。
杨湘瑶进来时,他跟着其他人一起夸赞她美丽,然后非常礼貌地把目光挪开了。
——挪开是不可能的。他早就觉得她穿上平常女子的服饰很漂亮,是与平日里的干练截然不同的另一种风情,却没想到她略施铅华之后出乎预料地惊艳。
只一瞥便移不开眼了。一直盯着瞧又很失礼,他只能借着与同僚举杯祝酒的动作顺势将眼神投去。
邢阳说完开宴前的发言,低头见到吴懿面上笑意更加真实,不断地向杨湘瑶那面去瞧,了然地呵呵笑道:“\‘确实是个值得欣赏的姑娘\’,不是吗。”
吴懿听到他一字一顿地重复自己曾经义正辞严说过的话,呛了一下,连连咳道:“兄长莫要取笑小生了。”
“呵呵,是为兄的不是,”邢阳慈祥道,“今日散席后,你去与子瑜他们一道吧,不必再来陪我下棋了。”
“可……咳!”他们两人相识日久,也都没有亲眷在旁,往年散席后邢阳都会叫上吴懿聊天下棋,打发时光。
“你去便是了。忙了这许久,我想早些休息。”邢阳提醒道,“别咳了,她在看你了。”
这也不是想不咳就能不咳的,他被呛到还不是邢阳的功劳?
吴懿好不容易平复了呛咳,抹去眼角因为咳嗽溢出的生理性的泪。
杨湘瑶见他无事,已将目光移开了。
有家室的将领应酬几杯便匆匆回去陪伴家人,邢阳不想扰了年轻人的兴致,也跟随在他们后面离开。
剩下几个闲人仍旧留在正厅里,玩起了行酒令。武将们也念不出那么多词句,轮到的人便讲个笑话,或是寻些别的乐子,一概随意,寻不出的便要自罚三杯。
杨钰和杨湘瑶都是懒鬼,竟没一个记得准备小宴,便也跟在里面厮混。吴懿端着酒杯坐到了杨钰另一边,吃他眼神传递过来的好一顿笑。
他们一个两个哪有那么多幽默细胞,大多是自被推到侧边的武器架上取一条棍棒,或是赤手空拳地演一套,回来喝上一杯,也就被放过了,毕竟大家都一样嘛。
轮到杨湘瑶时大家都叫她不要舞枪弄棒了,难得有个文化人,怎么着也给大家伙儿讲个笑话吧?
而且她今天这身打扮,实在不适合干这种事。
杨湘瑶非常干脆地——
拒绝了。
她也没有什么幽默细胞,绞尽脑汁回忆之前看过的故事,却发现没几个适合在过年的时候讲。
没办法,给大家伙儿舞一段吧。
舞剑。
此刻天已全黑了,满天星子悬于夜幕。
她自灯光里迈入星光下,霎时间束好的黑发被她变成白色,披散下来。
她向来认为红衣、白发、雪夜、月光,是这世上最为相配的事物。
“虽然今夜无月,但星光也不差。”她背对众人,回眸微笑。
利剑出鞘,带起一声龙吟。
剑影重重,涮起一片清光,如同此夜已睡去的月。
剑锋挑起枝头残雪,随着她的动作旋起,飞散更为细碎的莹白。
红衣翻飞,落在观者的心上,是为一瞬惊鸿的影。
她收剑,萦绕于身周的细雪翻飞着,缓缓地飘下来,再度回归尘土。
噙着如身上红衣一般自信张扬的笑,杨湘瑶半转过身。
正对上吴懿仍旧烙印着剑影的眼,于灯下专注望来。
有烟花升上天空的鸣响,而她在他眼中看到束束花火灿烂盛放。
第32章 正月十五最后一天儿啊
昔年辛稼轩有词云:“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在这北疆虽然不如京城那般自正月十三起便灯火彻夜不歇,相较平日里,却也热闹得多了。州县里的手工匠人们在街边的好地方摆了摊子,卖些常见的兔子、莲花灯,满满当当地挂了一溜,看来颇为可爱。这些灯虽然不甚精致,但向来颇得小孩子喜欢。总爱赖在父母怀里的孩子们这时难得地愿意下来自己走,一手被父母牵着,另一只手则拖着兔儿灯,两只轮子在地上“骨碌骨碌”地滚过去。
巷子里的各类小吃铺子也早开了张,等着做这一年一次的红火生意,热腾腾的蒸汽和食物的香气从小巷深处探出头来,将路过的游人勾进去。
单看如今这副情状,哪里能想到这里数月前还是杀声震天的战场?人的建设能力实在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杨湘瑶和吴懿坐在一家汤圆铺子里,舀起一颗雪白软糯的圆子,慢慢悠悠地吹着。
自打过年起她日子就过得昏天黑地,每日的安排只有吃喝玩乐,连今天是几号也记不清,若不是中午杨钰来祝她生辰快乐,她甚至都不记得今天就是上元节了。
午饭吃了面,该玩的前几天也都玩了个遍,杨湘瑶正自百无聊赖,盘算着晚上叫上哥哥一同去城里灯会上逛逛,便碰见吴懿来邀请她同去。
其实她本来有点犹豫的,奈何杨钰在她面对吴懿的盛情邀请摇摆不定时过来补了一刀:“今晚我执勤,你就和晦之一起去吧。”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她?那潘涵润呢,他也执勤吗?
真的要和外人一起,她还是倾向于和已经明确了没有更多支线发展的人一起走。
上元灯会、青年男女、携手同游,这样的配置,此情此景很难不叫人心中警铃大作,尤其是最近她莫名感到吴懿的态度开始在暧昧边缘游走的情况下。
“今晚街上人多,他也要执勤。”杨钰看起来非常放心地把杨湘瑶推出去,“你和晦之去吧。”
他压低声音,悄悄道:“他的人品你还不放心?你就当多一个跟班。再说他又打不过你。”
吴懿在一旁满脸期待得等她做决定。
“……”这还由得了她吗?只有一起去了。
杨湘瑶觉得他说得似乎有点歪理,同时不免有些同情吴懿——原来在自家老哥心里,他就是个拎包的工具人。
没关系,她要记得这是架空历史战争文,不是言情,吴懿也没有感情线。
“不吃了?”见她放下了勺子,吴懿问道。
他嗓音仿佛也沾染了汤圆的热度,温润柔和,字与字间带着些闲适的糯意,轻轻地粘连在一起。他隔着袅袅雾气,专注地望来,叫她想起除夕夜的绚丽花火。此刻身边无有旁人,不需要演绎给谁看,此刻展露出的,是发自内心的温柔笑意。
杨湘瑶猝不及防撞入他眼中,不禁有些怔愣。
吴懿略显困惑地眨眨眼:“玄清?”
“啊,嗯,不吃了。”杨湘瑶回神,慌忙回应道。
虽然这个人在原作里没有感情线,可是他真的很会啊!杨湘瑶在心里哀嚎。这是怎么一回事,作者没有交代过啊!
好端端的露出那种笑容看着她做什么啊?
不愧是故事中最容易发生浪漫邂逅的上元节,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体,气氛到了,叫人很难不感到心动。
“这哪有叫你付的道理?”吴懿无奈道,止住她手忙脚乱掏钱的动作,“一会儿去干什么?”
杨湘瑶目光的焦点四处游移:“不知道……”
虽然她也想冷静些,不要被环境影响,可是思维拐过那道弯之后想要再拐回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灯谜?”
“不要!”她的思路从来就没和出题人的合上过。
“那就去放灯吧。”吴懿拍板道,带着她去找售卖孔明灯的摊子。
上元节的街上人潮汹涌,吴懿小心地走在前面,分开人流,以免她被挤到。又频频回头,看杨湘瑶跟上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