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局一个碗(70)
她被王夫人绕进了一个死胡同,不安于宅便是不好出嫁,不好出嫁便是不幸,一时竟绕不出来。
江眷眷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望向张茜——她听沈万三描述中的姜妍,可是个朝堂上以一人敌十个文官的厉害角色,眼前这个忐忑不安的小姑娘,真的是姜妍?
不过她还是犹豫着答了:“闲话自然是有的,我又封不上别人的嘴。只我赚钱是事实,领着认识的其余商人共富,还为乡亲搭桥修路,干的都是好事。他们谁会单为了性别来寻我的麻烦?”
王夫人见姜妍似乎是被说动了陷入了思考,连忙轻咳了两声,向江眷眷说道:“江老板,据我所知,你还没嫁人吧,你每日忙着商事,怕是... ...不太好找夫婿吧?”
她不知该怎么贬低江眷眷,她心中其实也是对江眷眷能独当一面撑起家族心有佩服的,只能按先前亲事的说辞来按低她的身份。
“王夫人,你今日怎么也怪怪的。我上次不是已经拒了你们想给我说亲的事了吗,我若是看上谁,自然会招赘回来的,我江家家大业大,我自己又有本事,怎么就不好找夫婿了?”江眷眷一腔欣喜跟被浇了冷水似
的,上次王夫人与张茜找她可不曾说过这么私人的话题,还都夸赞她,怎么今日都变了说法。
“江老板,你不要介意,是我先前误入歧途,夫人们想说服我才问了你这个问题。”姜妍似是想通了什么,朝江眷眷莞尔一笑。
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让女子撇开家庭不谈,是她魔怔了,哪怕是现代,真正的女强人又有多少做到终身不嫁人的呢?
鼓励着女子往官场上走行不通,江眷眷倒是帮她打开了一条新思路。钱财是不会歧视性别的,还有许多女子强过男子的手艺也不会。与其她想着怎么让女子科举当官,还不如想着怎么从女子可以从事的行业里,保住女子的利益。
她忽然记起离宫前朱元璋就已经在着手编写的《大诰》了,有什么比立法保护更简单明了深入人心的呢?只是她还得好好思量一番,法规条例里要规定哪些条款才比较合理了。
朱元璋考量的是编写完《大诰》,刊印分发做到家家一本,嘱咐着让每个乡里的里中都将《大诰》内容教的乡民熟读。至于如何做到这一点,朱元璋直接吩咐了,一直拒绝听从的直接迁出国内,犯罪时若是不能背出相关法条的,罪加一等。
虽然知法犯法似乎更应该从重处罚,但是这么做,推广起《大诰》来就很简单了。
立法这件事可以回宫后再与朱元璋商议,此时她要思量的是另外的。姜妍抬头问王夫人:“夫人,你既然觉得设立女官不现实,那么设立女学,教授她们明理识字,再教会她们一门手艺,现实吗?”
然后她环顾四周,各位贵妇贵女都是极有身份的:“还有,如果你们可以合理合法地为婚姻不幸的女子做主,让你们成立一个组织,你们愿意吗?”
第五十六章
姜妍在宫外想着如何改革, 朱元璋则在宫内看着前线来信。
东北被徐达与常遇春追击的王保保那一支, 渐渐不再一路撤退, 而是依凭着甘州,肃州的建立的众多地堡开始反击。
元帝虽然荒诞可笑, 但也好歹算是面显眼的旗帜,各地从前溃败而逃,无法生存下去的元兵都往以元上都为中心的地域奔去,被王保保统筹起来,积少成多竟也有五十万之数。
好在朱元璋对元遗民的政策不算残酷, 虽然他们依然少不了受汉人的为难苛责, 但也依然能活下去,极少有往荒芜元上都去的。否则以王保保如今全民皆兵的号令, 元军的兵力怕是要破百万。
王保保站住了脚跟, 军事才能也显现了出来。明军来攻, 他便带着军队龟缩地堡防守不出。甘州, 肃州一带的荒芜此时成了他的优势, 地堡筑在地势较高的地方, 明军攻击时也没有什么掩护物,便只能白白在冲击途中受了从地堡中射出的箭雨, 损失极大。
他也学了朱元璋, 尝试弄了火炮出来,虽然未尽改良的火炮炸膛率极高,但他已经不在乎士卒的伤亡了。甘州肃州是掩护元上都最后的屏障了,他也逃得够久了, 不想再退了。若是城被明军没了,还要人干嘛?
他的战术并不只是死守,每每明军攻击失败后退时,他的人便会从城中冲出,冲杀一阵,恶心一下徐达和常遇春,又退回城中。
这么攻了几次,带军出击的常遇春积了一肚子火。
他忿忿地将头盔摔在桌上,如今帐中只他和徐达,他也不顾忌着什么直接骂出声:“你说说,这王保保是不是属王八的!一打他他就往壳里缩,咬在他龟壳上叫咱们自己牙酸。咱们退走吧,他还要伸脖子咬咱们一口!真叫人恶心坏了!”
徐达正皱着眉头看着伤亡战报,闻言有些无奈地抬头看向他,说道:“你生气也没用,他就是要固守,我们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他没办法。你前阵子才闹了水土不服,医师说你肝火旺盛闹得体虚,可别再气出病来了。”
“我想想那狗孙子在地堡里得意的模样我就生气!”他坐下狠狠地一拍木质椅把手,竟然将把手拍断了,把断在他手中的半截木棍扔在了地上:“这么打下去根本不是个事。”
步兵骑兵弓兵都对地堡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火炮太过笨重根本无法推到坡上,没办法只能在地堡外顶着箭雨组建攻城器械,伤亡暂且不计,每每开始搭建,城内便会组建一支骑兵敢死队,什么也不顾地直接朝组建攻城锤的方向奔,拆毁攻城锤。
攻城几次下来,寸土未夺反倒是自己的士卒大量损失,常遇春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恨不得自己飞进城里捉了王保保活剐了他。
“所以让你别那么恼啊,这几次攻城的战报我已经急递回京了,是打是退,等着陛下决断吧。”
听出他话中意思,常遇春的眼蓦地瞪大,一下子站了起来,一副半点没法认同的样子:“退,你这是想要撤退了?这要是撤回去了,我们怎么向死去的弟兄交代。”
“死去的弟兄自然是要抚慰家眷宣扬勇名的,咱们应该交代的是剩下还活着的弟兄。”徐达没办法也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即便陛下想着是要打,也是派后备军来打,咱们在外攻城略地一年了,几乎半点没有停歇。虽然军粮未断,但是军中已经都是疲惫之士了,咱们是统帅,为了战功考虑,也得为了战士本人考虑。”
常遇春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舒了一口气坐了下来:“你说的是,是我这几日焦灼了。是差不多该回师了,虽然这几仗不顺,但前面积攒的军功也足够将士们乐了,别在这里一直受挫,磨去了锐气。”
徐达笑了笑,从自己桌案上端了未动过的茶盏:“刚好我茶凉了,给你喝了熄了心中的怒火吧。”
“凉了的茶你也好意思拿来招待我。”常遇春嘴上这么说,还是接了一饮而尽:“我倒是没什么,反正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就是错过了开国之礼有些遗憾。不像你,刚刚成亲就出征,回去媳妇怕是有的念你了。”
“茜儿才不会和我闹,她明理得很。”徐达哈哈一笑,被常遇春横了一眼才说:“你也别遗憾了,朱哥和我说了,打下燕云十六州便是千古之功,回头凯旋的酒宴,必不会办得比开国时逊色。”
“我是贪那几滴酒吗?”常遇春撂了茶盏:拿手背抹了嘴:“你错过了美梦成真的那一刻不会觉得遗憾啊。”
“又不是只成真一时,咱们现在就是在一切美好的现实开端啊。”徐达拿了常遇春翻倒在桌上的头盔:“好了,常大将军,你要不气了,就跟我去看看伤兵吧。”
“成,走吧。”
徐达寄给朱元璋的信中就仔仔细细将伤亡算清了,他们手下的兵力经过几次补充达到了四十万,前番打燕云十六州总损耗一万出头,这几次攻城倒是死了将近两万人。只通过数字也叫朱元璋明白了前线攻城的艰难,思虑了一会儿,将李善长,汤和与刘基一起叫进宫中来了。
他将信给三人传阅了,然后说:“给徐达的旨意我已经写了一半了,他与常遇春在外征战一年,确实也该班师了。只是立刻调派其他人接替他们攻打元军,还是暂时停止攻势我还没有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