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局一个碗(57)
这世道没有出路。他在激愤之下决定自己开辟一条道路,刚刚决定,他与乞丐六子便叫敌人发现了。六子被射死,他也被射落悬崖浑身是伤,真正中箭的碗精告诉他,她刚刚开启的能力让这世上从此只有朱元璋能将她摔碎。
刀枪不入却能被自己摔碎,碗精搞不清其中缘故觉得自己不如板砖,朱元璋自己却是清楚的——这是他自私的愿望。既要起事,此后凶险未知,他怕起事途中碗精破碎,让自己失去了相依为命的伙伴,也怕自己死亡碗精却依然存在。若真到了死的时候,他怕是会先摔碎碗精叫她与自己一道共赴末路。
碗精也将一切的真相告诉了他。原来她从前也是人,只不过却是来自未来。历史上的自己便是新朝代的开国之皇。她细致地将自己知道
的一切向他讲述了一遍,担忧着自己的到来会改变他的命运。他却觉得眼前的道路明朗了许多,对自己的信心更加充足。
他也忍不住去想象,碗精作为人时的样子,她性子绵软,一定是个看着便叫人心生亲近的温柔长相。若是她能再次化为人,他一定会娶她作自己的妻子。
碗精对他这样的心思未曾察觉半分。
他拜了彭莹玉为师,有了几位热血义胆的师兄,学习了如今的天下大势,又与汤和重逢,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支人马。打下应天后他正式拥有了自己的根据地,不用再太担心钱粮问题。他婉拒了许多好姑娘,陪着他一路困苦艰辛过来的是碗精,完全理解他心思的也是碗精,她是他的老师,是他的知己,这世上怎么可能有比她更适合他的人?
若是娶妻难免不叫自己与碗精之间产生隔阂,她的秘密也容易被妻子发现,与其将就着娶妻生子,他宁可不娶他人,由碗精陪着,培养几个继承人就是了。最不济,他也可以过继了大哥的儿子到自己的名下,继承自己的基业。
然而侄儿朱文正太过不成器,他一再容忍宽恕他,他却不知悔改。师父彭莹玉战死,他也知道自己命中宿敌陈友谅就要夺了徐寿辉的权位,找准机会南下攻打。即将成功,竟因朱文正心性不得不回防。
他不再对朱文正抱有期待,他宁可收养几个养子寻找继承人,只要过继到他的名下继承入了朱家的族谱,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一样可以作为他的儿子。但他到底顾忌大哥和大嫂,给了朱文正一个闲职。
攻下陈友谅后,朱文正背叛,他心中的对于他人的怀疑一朝爆发,谁也不愿再相信。势力扩大后,他本就担忧手下会有人眼红自己的地位背叛自己,在心中打下了好几道防线,遏制着自己的不安,做到用人不疑。
朱文正击垮了这一切。
就在此时,碗精说她开启了一个新能力,她竟然能将他手下的忠诚度转化成数值说出来。
这太过不可思议,但碗精的存在本身就不可思议了,朱元璋相信了她,也对她开启能力的时机用处有了猜测。
最开始他只是佃户家的孩童,她变不出粮食只能做与他说话的伙伴。后来他决定起义反抗,她就顺他所想变得坚不可摧。如今他攻下了南方大半地盘,有了信任危机想要弄清楚周边人心中所想,她竟然能将忠诚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展现出来——这甚至比变出粮食的聚宝盆还要神奇了。
她的能力都应了他的心思,时机都在他距离成功更近一步的时候,他忍不住地想,若是真的统一天下,她是不是能够顺他心意变作人形陪伴在他身边?
还不知道,但他怀揣了希望,即便不行,大不了终身不娶嘛。碗精依然懵懂,他却都想明白了,他想要建造一个碗精替他勾画出的理想国,若她能变成人便与他共立,若不能,她便依然与他形影不离。
毕竟,最开始他也只她一个碗相随。
第四十六章
张士义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 现在他躺在床上几近毁容, 恨不得立刻去杀了邻处那几个元官, 对朱元璋的怨气也被挑动得爆发了出来,骂道:“他当我们真指着他来救援吗, 若不是我大哥念着他当初一丁点子救援的情分,打完刘福通就该叫他应天城破了!”
他这话不过是在胡说,与元军合作其实就是与虎谋皮。他们占下刘福通地盘后,看着是表面风光了,但若是不立刻背叛元军, 那些从前跟从张士诚的反元者便要闹事, 刚刚攻占下的地盘也会因着民心不稳闹出乱子,元军更是随时有可能趁着张士诚分兵, 把这把锐利得有些出乎他们想象的刀给掰折了。他与元军在这种情况下, 自然谁先下手, 谁便有优势。
所以张士诚不可能选择转攻朱元璋, 他只能用奇兵偷袭元军, 得到喘息之机巩固他刚刚打下的地盘, 然后借朱元璋的援手击溃元军。
他能想到这个层面已经很不容易了,只是朱元璋比他想得更深一层。
元朝朝廷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也依然内斗不断, 政客们不愿将军权全部交予王保保, 那么自己只要表面答应了他们的合作,朝廷那边那些忌惮王保保的人便会借已有盟友的借口,进一步压制王保保手上的权力,叫他施展不开手脚。
朱元璋可是早有准备, 贿赂了一波元朝内部的官员,叫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此番会接受元朝的示好。他们乐于听到这个喜报,鼓动着元帝收缩王保保的兵力,兵力缩减下王保保就只能更依靠朱元璋,恶性循环只会叫朱元璋受益。
而若是和张士诚合作,即便胜了利益瓜分也是个问题,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坐看张士诚发展,朱元璋傻了才会这么做。
“原来你们兄弟是这个想法。”他迈步进了张士义的房间,见原本情绪激动得满脸通红的张士义面色瞬间苍白下去,心情颇好地说道:“我倒是真不用你大哥给我留的那一点情分,当初不过是场交易,你们出粮我出兵,交易完成两不相欠。既然你大哥还有想要攻我应天的想法,我可就真不敢和他合作了,你回去转达我的意思吧。”
“等等,朱将军,我... ...我刚刚不过是胡诌的,我只是一时气愤说的气话,我大哥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张士义嘴唇哆嗦着喊住朱元璋,朱元璋转身眼神中带了几分戏谑,张士诚不敢这么做却不可能没有想过:“我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传达给你大哥。”
“什么?”张士义心尖发凉,却依然怀揣着一丝希望。
“多谢你大哥对我那不成器的侄儿的照顾,还许诺他仅次于你张氏兄弟的地位。”朱元璋嘴唇微微上勾,眼中已然是冰冷一片:“可惜了,我侄儿姓朱,活着时是我朱家的人,如今死了,入的也是我朱家的坟,并不用排在你们张家兄弟后面做了你们的狗。”
朱文正与张士诚的通信,张士诚并没有告知他人。
他小心谨慎地处理了信件,就怕被朱元璋派在他身边的探子发现,不料竟然是朱文正这边直接被揭穿了。他若知道此事怕是要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明明是朱文正联络的他,他也只是留了条退路没把朱文正这条路给堵死,想不到的是,一个空头承诺竟然被朱元璋拿住作了拒绝合作的借口。
张士义的脸上露出茫然,想了一会儿朱元璋话中意思才问道:“你侄儿私通我大哥... ...被你杀了?”他还是知道一些关于朱元璋的情报的,朱元璋对朱文正的看重情报里也是有详细阐述的。
这样一个人私通了自己的大哥... ...是脑子有什么病吗?
张士义全身都颤抖了起来,他想象得出朱元璋对这件事的怒火,眼下他作为张士诚的使者,朱元璋完全
可以就借这件事弄死他,但他的大哥派他来之前,甚至都没有对他提过这件事!
观他现在反应,朱元璋颇为满意,走到他床边拍拍他的肩:“放心,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我不会要你性命的,你好好回了你大哥我要你传达的话就好了。”
他吩咐了今日送张士义出城的话,便直接朝着元军的使者那里去了,就在邻处倒也方便。
元军使者原本见朱元璋往张士义那里去已经心中绝望,焦躁之下开始讨论如何逃离应天城,总不能合作谈不成,他们还白白失了性命。
朱元璋进去时便见自称正使的那一位武官在焦躁地来回踱步,反而是一位副使文官坐在正座上微皱着眉头在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