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岚不得已,也绷着一张脸跟着道歉。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好羡慕尤金啊,提前离场,都不必面对这种尴尬局面。”黄雀倒是不受影响,自己吃自己的,还抽空对白芸感慨一句。
又过了一会儿,气氛有所缓和,李言默借口要出去透透气暂时离开了饭局。苏维也跟着去了。
白芸静默片刻,也悄悄跟上去。
两个少年站在饭店的小花园里小声说话,而白芸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背影。
“我没那么想不开,陆子岚本来实力就在我之上,就是发挥不稳定。”李言默的声音里带着柔和的笑意,“你以后,是要去国际大团的吧?我听说莫斯科大赛上的优秀选手会被好多舞团争着要。”
“希望是吧。”苏维轻轻呼了一口气,“你也别气馁,不是还有五月的香港大赛么,指不定就有人看中你了。”
“嗯。希望是这样吧。”李言默笑了笑,低下头,过了很久才说话,“你最近和白芸好像相处的不错?”
站在暗处偷听的白芸忽然被提,微微一惊。她虽然没看到苏维的脸,但是觉得苏维的反应应该和她差不多。
“白芸应该和你有一样的志向。”李言默仰头看向天,声音里带着不可抑制的落寞,“我没办法陪你们走那么远。所以……你们以后一定要相互扶持啊。”
“嗯。”
白芸亦看向乌云散尽的夜空。她记得前世的李言默,虽然没有加入南芭舞团,但是也被国内的一线大团录取了。
她相信现在的挫折只是短暂的,咬牙过后,他终会见到最灿烂的星辉。
练舞的日子依然持续。终于,白芸在精英班里把融合了众多老师心血和自己创意的现代舞完整地跳了出来。
旋转,连着跳跃,踩着节拍肆意飞跃,她觉得自己完成的很好。
大家纷纷鼓起掌来,只有苏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没有鼓掌。
“苏维,你有什么意见?”林风淡看出他有话要说。
苏维沉吟片刻,望着白芸低声开口:“我觉得,这段舞里好像缺了一些闪光点。”
45. 足尖滑行 带着他飞吧
闪光点, 是指有特点,能让人一眼就把舞台上的舞者记住的地方。
可以是一个舞步,一个组合, 一个姿态。
这也是比赛编舞和舞者追求的终极目标。
但是闪光点通常没那么好捕捉, 需要命运的宠幸。大部分拿奖的舞者也未必能跳出令人心潮澎湃的闪光点。所以,大多数人的态度都是, 有闪光点很好,没有也无所谓。
白芸定了定神, 转头看向林风淡。
“白芸还是第一次跳现代舞, 刚学会怎么把民族舞融进芭蕾。我想加深民族舞的层次应该能让舞蹈的完成度更好一些。”林风淡顿了顿, 看着苏维, “你是有什么想法了吗?”
苏维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之前我去美国表演的时候, 看到一个黑人小女孩在街头跳舞,她有一招让我印象很深,那就是足尖滑行。”
白芸露出迷惑的神情:“足尖滑行?”
“对, 助跑后上步立足尖,足尖擦着地面滑出一段距离。”苏维比划了一下, 认真看着白芸的眼睛, “你要表演的是在草原上尽情撒欢的马吧?我觉得这个动作很适合你的舞蹈, 滑出去的同时扬起双臂, 就像一只马用后肢立起, 高高扬起它的前蹄, 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这个动作会为你的整段舞蹈, 增添亮点。相当于一个绝招。”
此时精英班所有人都用夹杂着敬畏以及迷惑的视线望着苏维。而他只是专注地看着白芸。
“我不会用足尖鞋,不过我示范一下,你看看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苏维对白芸说完, 熟门熟路地走向舞蹈教室的角落。
周围人纷纷让开路。
苏维一个迈步助跑,上步,立起半脚尖,向前滑行了教室对角线三分之一的距离。他像是还不满意,又回到角落,再做一次滑行。
然而这次他似乎过于急躁了。他滑的太快,以至于整个人向后倾倒在了地上,如同铲球一样,直接贴着地面擦了出去。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苏维的脚生生撞在了教室墙壁上。他躺在地上整个人卷成虾米,抱住自己的脚。
这一听就很痛。白芸立刻反应过来,奔到苏维身边蹲下。其他人也靠了过来。
白芸立刻就想去脱苏维的鞋,但是苏维挣开她的手,愤愤地盯着她:“你干什么!”
“你把鞋脱了我看看。”白芸又想上手,但是又被苏维拦下。
“你就知道让我脱。”苏维看着她,声音里带着愤怒和小小的委屈。
“不许开玩笑。”白芸用力掐了苏维的大腿一把,然后趁他没动弹时,眼疾手快扯掉他的软底鞋。
她不由深深吸气。少年的脚趾布满新新旧旧的伤,大拇指伤的最严重,大概是刚才撞击的缘故,指甲下一片紫红色的淤血。
虽说女舞者穿足尖鞋会受一些男舞者不会受的伤,但是,其实足尖鞋对女舞者的足尖也有一定保护作用。每一次大跳下落,快速的旋转落地,足尖鞋鞋头(英文BOX,也译作鞋盒),都会为足尖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但是男舞者没有这样的缓冲。
他们结束高难度的空转和跳跃,绷着脚背落地,能为他们缓冲的就只有他们自己的脚尖而已。更不要说失误和摔倒了。虽然软底鞋能承担部分前脚掌的压力,但是能保护脚趾的就只有一层单薄的布料。
如果总是不注意,受多严重的伤都是有可能的。
“都是旧伤,习惯性出血而已。”苏维看看微微失神的白芸,缓和下语气说话。
疼痛过去了,他又恢复往日的神情。他见她一直不说话,于是露出漫不经心的笑:“好了不要管我了,你自己练吧,我没事。”
“胡说什么呢。”
苏维刚要站起,就见林风淡提着急救箱走了过来,眯着眼睛看他。
“好好坐着,我给你处理伤口。”林风淡把需要的酒精棉签都拿出来。抬头发现苏维虽然被李言默等人按着,但是依然很不安分,随时准备逃似的。
苏维时不时看向白芸,好像很介意女生在边上,看到他不雅观的姿态。
“矫情。”林风淡冷笑一声,一把把苏维从地上拽起来,把他拉去其他空教室了。
精英班差一点时间就下课了。白芸自己又练习了一阵子,然后去隔壁空教室找苏维。林风淡已经离开了,苏维一个人靠墙坐着,一只脚缠着纱布。
“林老师又禁了我一周的特训课。”感觉到白芸进来了,苏维看都不看她,仰头靠在墙壁上,一脸淡漠地说话。
“那么严重吗。”白芸皱眉走过去,打量他缠着纱布的脚。
“脚上的不严重,但是他武断地觉得我隐瞒了其他地方的伤势。”苏维顿了顿,这才转过头皱着眉看她,“这下你满意了吧?”
“往好处想,你正好趁这段休息时间,补一补你以前的作业。”白芸顺势坐到苏维面前,抿一抿唇,情不自禁接着说话,“而且如果你因为足尖滑行出了事,我……”
她莫名怔住。在少年目不转睛地注视下,她忽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苏维静静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笑笑说话:“那你打算听我的话吗?把足尖滑行加入现代舞。”
白芸垂眸,咬咬指甲,若有所思,“感觉很有趣,我想试一试。”
苏维徐徐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那要我帮你看吗?”
于是之后的几天,苏维把他的作业带到了舞蹈教室。白芸练舞的时候,他就趴在边上看着,趁机写写作业。
白芸在苏维的指点下开始学习足尖滑行。助跑,上步立足尖,滑行。
这是一个非常规的高技巧动作,需要很强的身体平衡力和脚腕控制力,学校里都不会教。她只能跟着苏维这位经验并不太丰富的师傅慢慢摸索。
她认同苏维的直觉,也觉得这个动作可能会令比赛评委对她印象深刻,但是,难也确实难。
她一时半会很难把握,不是滑不起来,就是中途摔倒。
“上步可以再晚一点。”苏维咬着笔说话,“再来。”
白芸试了试,还是失败。
“立起足尖时不要急着滑出去,调整好重心。”苏维看了看他的题,转着笔说话,“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