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便有些气结,心道,若不是上天不薄,让她有机会以另一种身份在他的身边知晓许多从不知道的事情,是不是,他们就要这般错过了。
到时候寻个机会一定要逮着他将话问明白,娶了她又摊在这里是怎么回事。
苏容臻磨着牙齿恨恨地想,仿佛嘴里磨的是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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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上,整个京城便都传满了皇帝下旨立后的消息。
那些世家大族,勋贵宗亲,听到消息的第一个反应,还以为是手底下探子的情报出了差错。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突然到所有的人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有人问:“新皇后是哪家的娘子?”
“好像是原武安伯苏家的大娘子。”
此话一出,问话的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那个回答的人:“你没弄错吧,苏家不是前些日子被抄家了么?”
“对啊,是被抄家了没错。”
“那新皇后怎么会出自苏家,陛下会立一个罪臣之女为皇后吗?”
“那我怎么知道,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不信你自己去打听。”回话的人颇为不悦,“陛下又有哪桩哪件事是能以寻常的想象力猜得到的。”
问话的人沉默了,是啊,皇帝空置六宫多年,却突然一夕之间,圣旨直下,迎苏家嫡女入主中宫,这两件都不是寻常之事,苏府被抄家又算得了什么。
一时间,整个长安,上至高门大院,下至街头小巷,都在议论着新出炉的这件大事。
镇南王符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他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这苏家嫡女有何独到之处?”
“难道是容色过人,仅凭这,便能让陛下不顾一切将她立为皇后?”符靖自言自语,又摇了摇头。
他侧首问符铖:“铖儿,你怎么看?”
符铖被点到名字的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镇南王喊他第二声,他才如梦初醒一般,立刻惊醒了过来。
他似是对此事一点兴趣也没有,随口道:“孩儿怎么知道。陛下这人,心思难测得很,孩儿倒是不认为他有几分真心。”
“要不然,怎么会临安公主才去了没多久,就大张旗鼓地选秀立后。”符铖轻蔑地说,“从前倒看上去多宠她似的,如今人走茶凉,恐怕早就忘空了吧。”
“铖儿。”镇南王蹙眉,“临安公主已经不在了,你也该振作起来了。”
宫变之日,符铖亲眼看见柔嘉死在了附近,自那日起,他整个人便消沉的很,每日除了看看兵书练练剑,再不去旁的地方,就连同镇南王的话,也少了许多。
前些日子,他毫无原因地病了一场,医官来了,说是郁结于心。
镇南王如何能允许自己最优秀的儿子这样颓废下去,何况现在的情况,也不容许他这样。
符靖沉声对他道:“上次行宫宫变后,陛下诛杀了不少重臣大将,这几日虽稍微歇了些,但以他的性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恐怕只是暂且让人打消疑虑,实则暗地里搜查证据,然后将我等一网打尽。”
“我们先前定下的计划,约莫要提前实施了。许多事项,还需你替为父看着,此时万不可分心大意。”
符铖看了看父亲,扯了扯嘴角:“知道了,我会做好的。”
然后便将剑插在腰间,告退出了书房。
符靖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真是没有想到,一个小姑娘的死,对儿子的影响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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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符铖这边心绪不宁以外,傅离那边也是如遭雷击。
“果然,果然。”他整个人直接倒在了软榻上,“陛下果然是怀着那样的心思。”
他的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猛灌了一口水,却被呛得满面通红。
这几日,他的心情简直如同放风筝一样,忽高忽低,起起伏伏,骤升骤降。
前些日子,听说苏容臻失踪,他心里很是痛苦,后来过了些时日,苏家又被抄家下狱,他的心更是一片冰凉。
傅离知道,自己与苏容臻的婚约主要是建立在两家老夫人的约定上,其实苏家与傅家,到了今日,门楣完全不能相比。
若是苏家被夺爵问罪,可能就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婚约,再无可能。
于是前些时日,他跑遍了许多有来往的人家,试着能否为苏家疏通关系。
可是到了最后,所有的人都是摇头道:“这是陛下亲下的圣旨,亲自监督,和太傅德亲王谋反案一起,连同三司会审,最后下的决断,无人可以更改。”
傅离这时候才认识到,原来在外人眼里高高在上的丞相公子,是如此的弱小,无力。
或许他的力量也不小,但是和皇帝的力量相抗,无异于蚍蜉撼树,几乎可以忽略不记。
他还没有从这种难言的痛苦中走出来,今日又听到了皇帝立后的消息。
立的竟然是失踪多日的苏容臻。
傅离听到这个消息时,往日脸上挂着的淡然笑意,全然破碎,温润如玉的公子形象,荡然无存。
他仿佛被一道雷电,从头顶劈到了脚底,劈得外焦里嫩,无法思考。
皇帝,怎么可以娶了她。
苏容臻明明是他的未婚妻。
傅离只要想到这里,胸口就有一股愤懑之气要压制不住。莫非,身为帝王,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他一想到苏容臻现在正待在宫里,被迫陪伴在皇帝身边,就想立即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将她抢出来。
君夺臣妻,滑天下之大稽。
傅离坐不住了,他打听到父亲下午还要入宫面圣,便派人传话说要一起进宫。
傅醇只当他是要随旁学习处理政务的经验,也没有不许。
当傅醇父子来到皇帝的面前时,傅离第一眼便眼尖地看到了皇帝唇边那似有似无的笑意。
他顿时觉得十分扎眼。
抢了别人的妻子,自己倒是快活得很,即便对方是帝王,他也不能忍受。
于是,等傅醇与皇帝议完政以后,傅离突然请求道:“陛下,微臣有事禀报。”
皇帝眯起眼睛,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傅醇,说:“丞相先出去吧,朕与小傅大人单独说几句话。”
傅醇以目光示意了一眼傅离,才不得不退了出去。
他方一走,傅离就走到了皇帝面前,跪下道:“臣恳请陛下,将臣的未婚妻还给臣。”
第三十三章 梦中人(三更合一)……
“小傅大人, ”皇帝轻轻地笑了起来,“朕这里,哪里有你的未婚妻。”
“陛下岂非明知故问?”傅离忽然抬头, 死死地盯住了皇帝,“臣说的是苏府大娘子苏容臻。”
皇帝将目光下移, 有点冰冷, 而又轻慢地说:“她现在是朕的皇后。”
傅离激动起来:“但臣与她的婚约仍在, 陛下不该妄夺臣妻。”
“臣与臻臻两情相悦,心心相印, 陛下真的要当那个恶人吗?这样她便能快乐吗?”
“傅离。”皇帝说,“朕对你很失望。”
“你说爱她, 为何这么多年从未多关照关照她。你知道这些年, 她在苏府过的是何等日子吗?”
“她在苏府,一日三餐, 皆食不果腹, 腊月寒天,衣薄如纸, 八年以来,受尽了无数苦楚。”
傅离睁大了眼睛。
“你是她的未婚夫, 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探视她, 关注她的情况, 体贴她,关怀她,但凡你有一分上心, 她被欺负多年的事情也不会被隐瞒了这么久。”
“但你没有。”
皇帝的话如同千钧之锤,重重地砸在了傅离的心里,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傅离捂着头,痛苦地嘶喊着。
“苏府,怎么能那样对她,我又怎么会想到,那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啊。”
“难怪我这些年去寻她,次次都被伯府的人拦了下来,要么说有事不在,要么就说生病需要静养。”
傅离说着说着,泪水就流了下来,一点也不似平日那个温雅翩翩的公子:“是我太过蠢笨,从未怀疑过这其中有哪里不对,是我对不住她。”
“傅离,她这些年受了太多的苦,朕每每思及便心疼不已,以致于,朕现在不敢将她托付给任何人,只想将她留在身边,好好庇护。”
“朕恕你今日无罪。”皇帝沉沉地看着他,说道:“但你想让朕将她还给你,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