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副使,一箭射出,突厥旗帜折断,所有人愣在原地,紧接着又是一箭射出,带着蒙力克头颅的箭,直直插进厚重的冰墙中,鲜血之流,血腥非常。
王易徽蹙起眉,想提示他们俩,那个时候已经没有血可以流,早就凝固了,可他们俩没给他机会,又唠唠叨叨起后续战场的事情,还将不准他们的军队参与掠城一事尽数告知。
童公公心里有数了,记下了这两个人的脸和名字,以后有事情,直接找他们两个就好,不过……
“沛笙,你夫人也来了?咱家怎么都不知道,你的副使府好似没有夫人啊?”
他忧心忡忡,自是知道王易徽在长安已经娶妻了,还以为他在蒲州又找了位女子当外室,心里还想着听闻他家夫人来头也不小,这要是弄不好,后宅起火可就不美了。
离蒲州城越近,王易徽面上就越冷,实则是心中越紧张,低声与童公公解释道:“我家夫人尚未住进副使府,她觉得蒲州城待着不舒服,所以住到我相熟的人家。”
他这样一说,童公公心里的不安放下了一半,等听完他后面说的那句话,他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就连面上都来不及遮掩,惊愕慌张之情直接暴露了出来。
“我家夫人总说有教无类,在库伦族里交那些混血小孩子读书识字,也是十分悠闲,公公?”
王易徽眉头紧蹙,“可出了什么事?”
童公公心中惊涛骇浪般翻滚,“这……”
他下颌收紧,“可是我夫人出了什么事?不,是库伦族出事了?还是,”他紧紧盯着童公公,“还是混血出事了?”
见童公公面色微变,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慌张,交代了胡先煦和副将一声,让他们带着队伍去蒲州城里游城,接受众人的赞美,他则策马向库伦族奔去。
胡先煦摸摸脑袋,“这连游城都不去,咋得了?”
副将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说长安话,不知道蒲州城里说乡音会被瞧不起。”
“我就纳了闷了,蒲州城有啥啊,就高人一等,非还得长安长安的。”
副将指指脸色阴沉的童公公,“嘘。”
两人噤声,只听童公公问:“你们可知道,你们的副使夫人也在蒲州。”
“啊!”
“啊?”
表达肯定的是胡先煦,发出疑问的是副将。
童公公看向胡先煦,“你跟咱家说说,沛笙,也就是你们的副使,与他夫人感情如何?”
胡先煦莫名其妙,他和副将可没听见两人谈论混血之事,只道:“那感情是相当好的啊,不然他家夫人不在长安待着,来咱们大西北干啥,这要啥没啥的,还那么听话,副使怕人知道夫人在蒲州城不安全,让其住到乡下,都愿意去住,对副使的感情没得说啊。”
副将虽震惊王易徽的夫人也在蒲州,不过他也接话道:“是了,副使对夫人的感情也很好的,只要提到夫人,恐怕他自己都没注意到,那张脸啊,就跟春风化雨一样温暖,行军打仗的时候,夫人给画的地图,可宝贝着呢。”
童公公望向王易徽策马奔腾的背影,幽幽道:“那可坏了。”
“什么?”
“走,我们先进城。”
蒲州城里人们夹道欢迎,街道被扫得整洁,连一片雪花都没有,而库伦族地满目疮痍,大雪将无人处理的房子压塌,白雪的覆盖下处处都显出破败的景色。
王易徽赶到看到这样的一目,一口气愣是没喘上来,憋在胸中,半晌才重重呼出气。
他松开缰绳,也来不及管马儿会不会跑,向着苻令珠曾经住过的房子跑去。
房门大开,吹进的雪足有半腿高,他进去一看,值钱的东西全都不见了,整个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即使是苻令珠要离开这里,也不会将房子弄得这样乱。
脚下踢到一物,他将雪挖开,拿出一看,却是那个小蹴鞠球,他小心地吹散上面的雪,上面的绳子都打结到了一起,他抱着它,强迫自己冷静,便去了临近几间未塌的房间。
所有的房间都是一样的,像是被搜刮抢掠一空。
马儿追着他,用头去顶他,兴许他觉得王易徽再在雪地里站着,会被冻死。
他回过神,转身回屋,找了块破布将小蹴鞠球妥善放好,骑上马就去曾经在库伦族住过的军眷那里。
至少他们是可以相信之人,能为他排除很多无用的信息。
婶子和嫂子们见到他,先是开心自家出去打仗的人能够回来,然后就一脸紧张的说:“郎君你可发现夫人和库伦族的人全都不见了?”
王易徽身上全是风雪,“我刚从那里回来,他们去哪了?”
嫂子们不知该如何张口,还是婶子知道事情不对,赶紧拿了碗热汤给他喝,让他暖暖身子,“郎君,你们走后约有一个月,蒲州就封城了,城内所有的混血全被抓走了,那时我想通知库伦族一声,哪知已经晚了,他们是第一批被抓走的人,后续周围的村落,凡是混血都被官兵不知抓去了何地。”
听闻是官兵将他们抓走,王易徽头一次后悔自己没让苻令珠表现出是她的夫人。
他将热汤一饮而尽,将碗归还,上了马就要走,他得尽快回城查出他们的下落。
婶子追在后面,“郎君,我知你官衔高,但你是军人,不能管官府的人,切莫冲动啊!还有,事情已经发生几个月了,你,哎,你小心些。”
王易徽眼里蕴藏着风暴,抓着缰绳的手青筋都蹦了出来,他不过是去突厥打了个仗,明珠就深陷险境。
官兵不归他管?
他扯了下唇角,嗓子发紧,竟一时没能发出声音来,即使爬悬崖,追杀蒙力克时,他都没有这般紧张过,他清了清喉咙,“婶子放心,你们且在家中等候,你们的亲人,都跟随我回来了。”
说完,他骑上马就朝蒲州城而去。
得知苻令珠被官府抓走的那一瞬间,他心中戾气冒出,便是围城都想到了,他们一日不交人,他就围一日的城!
等他骑马赶回蒲州城时,蒲州太守已经先行召开庆功宴了,他们可是攻下了多年来都没有打下的突厥啊!
这番滔天的功绩,自然要沾沾喜气。
蒲州太守手拿酒杯,忽视着抱着酒坛子想要一醉方休的众人,滔滔不绝讲着话,而后一脸惊喜,声音都变了个调。
他急匆匆下了台阶,“副使,哎呦,副使你去哪了,这庆功宴怎能少了副使,听闻副使一箭将那突厥王的头颅射在城墙上,真是听都觉得过瘾,这才叫做箭驶横……”
王易徽整个人很平静,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将最坏的结果都想过了,现在迈着有力的步伐,经过胡先煦那时,抽出交给他的陌刀,二话不说,直接将其放在了太守的脖子上。
太守一首诗还没做完,现在顶着能嗅到血味的陌刀,磕磕巴巴道:“副、副、副使,你,你这是做什么?”
胡先煦和副将先后站起,叫道:“副使!”
他们一有动作,整间院子里,参与庆功宴的士兵无不站起。
见他们凶神恶煞的模样,官兵们自认也不是吃素的,纷纷拔出腰间佩刀,直指对方,“你们干什么?还不赶紧将刀放下。”
脖子上的陌刀轻轻往里一按,一道血丝滑出,太守连话都不会说了,“都住手,都住手,副使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王易徽整个人就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汹涌的岩浆全藏在冷淡的面孔下,“我且问你,城中的混血都被抓去了何地?”
“混、混血?那些肮脏的东西,应该都被清理了吧……”
“清理?”他五根手指一根一根重新握住陌刀,“你蒲州太守好大的威风,就连陛下都不轻易定人生死,你倒是敢,我再问你一遍,他们人在哪?!”
太守吓得腿软,若不是陌刀还横在脖子旁,他怕是能坐到地上,赶紧说:“副使言重了,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啊,我若是知道副使这般看重那些混血,啊,副使,副使,轻点,轻点,副使你这是要找何人啊?”
王易徽看着他的目光宛若在看一个死人,周围人的各种异动,包括自己已经被胡先煦和副将等人保护起来的举动,他其实全都清楚,但他现在整个人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苻令珠在何处。